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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花落,黄花开》连载
2011-01-21 09:56:00      来源:中国日报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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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国璋哽咽了。“大帅知遇之恩,我铭记在心。大帅现在要我干什么,我一定尽心竭力,万死不辞!”

冯国璋走后,袁世凯感到十分疲劳。出山以来,他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事情又太多,没有他睡觉的时间。他从南方战场回到北京,战争的硝烟不见了,而无声的交锋却日益激烈。他的内阁总算组成了,京畿的军权总算拢到手;可是,他的心事依然重重,同革命党拉开这场争夺战,将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一仗。

袁世凯派出代表和武昌、上海的民军进行谈判。当孙中山在南京宣布开国之前,清廷和民军代表的谈判已经进行了好几轮。他也在考虑如何以一种最恰当的方式,让抵抗力量变得更孱弱一些,让他们在压力下以一种寿终正寝的方式自动退位。顺人心而迫清廷退位,就是开创共和的功臣,结束帝制的英雄,自然会受万民拥戴,让后世永远景仰。但许多事情拥到面前,又觉头绪很乱。他把几件急事安排完了之后,便藏进密室,想认真地思索一番,该如何和革命军谈判?

3

南北和谈

一弯新月在树梢后静静消隐,廊下积雪闪闪发亮。黎明已经到来了。天色蒙蒙亮,这肯定将是一个与众不同的早晨了。

近日,北京出现了一个以融合南北双方关系为主旨的国事共济会,南方革命党的代表,是同盟会会员汪精卫,而北方政府的代表就是学部副大臣杨度。这个组织打出的旗号是:同舟共济,调停南北,促进和平。这个组织的出现,预示着南北和谈要开始了。袁世凯任命他的老友唐绍仪为总代表,又要杨度充当唐绍仪不公开的助手秘密斡旋南北议和。

杨度的学部副大臣其实没有做多久便被免去了,袁世凯许诺一俟大局稳定,一定会有要职相委。杨度已经经历过了不少政治命运的转折关口,此一次为最轻松最不痛苦的。学部是个冷清的衙门,杨度对它本没有多大的兴趣,更何况是个副职。他觉得自己和袁世凯已心照不宣,自己定会为即将诞生的新国家建立更大的功劳,自然也会在未来的内阁中占取一个更重要的席位,再进而成为中国大变局中冉冉升起的一颗政治新星。

杨度不着官服,而是西装,领带,法式皮帽,呢大衣,一身西人装束,抵达上海。和他形成对照,前来迎接他的南方革命党谈判代表伍廷芳,却还穿着中式长袍。伍廷芳算得上朝廷中的旧人,但却一脑门的新观念。1882年他留英归来,即入直隶总督李鸿章门下,前后十余载,多次参与清政府的对外谈判,还曾出使美国、秘鲁、墨西哥、古巴等国。

一直到这个时候,所有的事态的进展,都是按照他和袁世凯意愿向前的。应该说,在南方革命军根本无法与袁世凯的北军抗衡的情况下,袁世凯要想赢得战争的胜利,尽管会费一些周折,但总体上并不是一件太困难的事。但袁世凯却没有急去打垮革命军,而是考虑如何借助这股革命的烽火,逼迫清朝帝国退出历史舞台。袁世凯知道清政府的气数已尽,这个数百年的封建政权,已是藤枯瓜落的时候了。

此时对于南方各省的起义军来说,在巨大的军事压力之下,成立一个统一的政府以及军事指挥机构,已是刻不容缓。但建立一种什么样的国体,对于全体革命党人来说,都是从未涉及过的新课题。对于黎元洪等旧军人来说,因为从未接触过西方思想,对于西方的政治一无所知;而对于革命党人来说,原先对于西方的政治制度也只停留在隔雾看花的程度上,一下子进入到操作阶段,未免会显得进退失据。

大清王朝的最后一个冬天,寒风凛冽。清军和革命军在汉口和武昌隔江对峙。11月15日,已经宣布独立的上海都督陈其美通电全国独立的各省,请派代表在上海开会,希望尽快结束群龙无首的局面,建立一个永久性的民国政府来代替帝国政府。至于民国政府的组织形式和原则,希望以美国制度为蓝本。陈其美在通电上说:

自武昌起义,各省响应,共和政治,已为全国所公认,然事必有所取,则功乃易于观成。美利坚合众国之制,当为我国他日之模范。

美之建国,其初各部颇起争端,外揭合众国之帜,内伏涣然之机,其所以苦战八年,收最后之成功者,赖十三州会议总机关,有统一进行维持秩序之力也……

持模仿美制架构建立政权的想法的,在当时中国大有人在。他们认为美国在各方面是最为优秀的,与中国的关系也最好,心理上最为亲近。1903年,青年革命家邹容在他名噪一时的著作《革命军》当中,即主张中国政治仿效美国。更早几年,在八国联军进入北京之后,光绪和慈禧逃往山西下落不明的情况下,当时各地方大员也曾有意自组美国式共和国体,选举李鸿章为总统,后来由于慈禧和光绪又在西安出现而作罢。

无论是革命派还是改良派,都希望以和平方式结束清朝统治。杨度随同唐绍仪到达上海的前一天,革命派的报纸《民立报》刊登题为《告唐绍仪》的社论,期待通过唐绍仪说服袁世凯,迫使皇帝退位,排除建立民国的障碍。上海商界共和团致书唐绍仪说:您奉朝廷之命来上海议和,成,则共享升平,不成,则兵连祸结,公之责任,可谓重矣!香港《华字日报》透露消息:袁世凯授意唐绍仪,除了“民主”二字,无论何项条件,都可以让步……

1911年12月18日下午,唐绍仪和伍廷芳来到谈判地点上海公共租界市政厅。从这一天到12月31日,双方在这里进行了5次谈判。正如唐绍仪那句玩笑所透露的,他们这里面对媒体的谈判,是可以“公开”的部分。有关政权更迭的实质性会谈,则在南阳路上一位著名的立宪派人士家中秘密举行。大家不分革命先后,也不分南方北方,频频举杯,互相敬酒,预祝和谈成功。仿佛干戈早已化为玉帛,南北已经亲善,融为一家子了。

在“公开”的场合,伍廷芳和唐绍仪都向中国和世界公开阐明了自己的政治理念。那是两位欧美留学生之间的精彩碰撞,与其说是谈判,不如说是在倾诉对中国政治的肺腑之言。

曾是李鸿章的高级幕僚、担任过中国驻美公使的伍廷芳说,“我原先也认为,中国应该实行君主立宪,共和立宪的时机还不成熟。但今天中国的情形和过去已经大不相同,今天中国人的程度,可以实行共和民主了!”人心如此,不仅留学生们这样看,连素称顽固的老先生也这样说。他们说,可以立宪,即可以共和,差别仅仅在选举大总统这一点上。今天各省的咨议局、北京的资政院,都已经民选,选举大总统何难之有?清廷专制二百多年,使中国败坏到今天的样子。即使一间银行的总经理败坏了信用,都必须辞职,何况一个国家?今天中国必须实行民主,由百姓公选大总统。

唐绍仪微笑着点头说:“共和民主,我们从北京来的人,没有反对的意向。百川归海,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不过,为国为民着想,还是不动干戈为上策。”

1911年12月27日,唐绍仪致电袁世凯,提出“召开临时国会解决国体问题”,请袁世凯带奏朝廷:

……查民军宗旨,以改建共和为目的,若我不承认,即不允再举行会议。默察东南各省民情,主张共和,已成一往莫遏之势。近因新制飞艇二艘,又值孙文来沪,携带巨资,并偕同泰西水陆军官数十员,声势愈大,正议组织临时政府为巩固根本之计。且闻中国商借外款,皆为孙文说止各国,以致阻抑不成。此次和议一败,战端再启,度支竭蹶可虞,生民这涂炭愈甚,列强之分割必成,宗社之存亡莫卜……

这些话虚虚实实,充满着对清廷的虚声恫吓。但这也正是袁世凯所需要的。在接到电报的次日,清廷就妥协了,同意召开国民会议解决国体问题。和谈向着成功步步逼近。

当然涉及到一些具体问题,比如会谈期间,清政府不得提取已借定之洋款,亦不得再借洋款,以及国民会议代表的组成方式等等。很多问题双方都不愿妥协。

杨度在和谈的间隙,一个人随意在街上逛着,看到沿街的房子,楼上东一面西一面挂着各色五彩旗,还有各种标语贴在沿街店铺间,有拥护共和,还有反清复明,还有天下为公……什么口号都有。满街走的男人大都剪了头发,散乱在肩上。

他的心里热气腾腾,翻腾着希望的泡沫,又从胸腔中呼出,弥漫在被寒气侵袭的面孔。他的整个脸上,便也就热气腾腾了。他从来没有听见过自己走路的声音会这样孔武有力,坚定豪迈。石板被他的脚步震撼着,发出了叮叮咚咚的声音。

但他和唐绍仪的态度,遭到了顽固派的攻击,他们咒骂北方代表不是议和,是在馈献江山。

杨度明白,无论君主立宪还是民主立宪,袁世凯真正关心的是他自己的权力。谈判开始后,袁世凯对他和唐绍仪拟订的许多有利于南方的条款感到不满。

与此同时,革命军内部的权力重新分配也在激烈进行。南京光复后,独立各行省留沪代表召开会议,议决以南京为临时政府所在地,选举黄兴负责组织中华民国临时政府。在汉口的代表则认为留沪代表无此权利,不承认选举结果。待到在鄂代表与在沪代表同时抵达南京后,又决定将正副元帅颠倒位置,即由黎任大元帅,黄任副元帅,又有人认为黄兴在武汉战役中丢失了汉口,无资格充当中华民国的领袖。总之事事都不顺,眼看就乱套了。

正当革命派内部因为领袖的推举而陷于僵局的时候,众望所归的同盟会领袖孙中山,及时赶回来了。

12月25日,孙中山到达上海。他是在美国科罗拉多省丹佛城,接到黄兴的核实电报,知道武昌起义成功后,立即绕道欧洲,赶回国来的。

几十天的海上航行,船舷外的风浪是他十几年流亡海外的尾声。冬日的海上寒意袭人。自从1895年10月,他在广州策划第一次武装起义,遭到失败以后,就一直流落国外。筹款、起义、暗杀、失败、流亡,宣传、再筹款、再起义……在十六年屡败屡战的奋斗,其间的痛苦与艰辛几乎难以言说。在五次环行海外各国的宣传中,在无数次的死亡威胁和穷困潦倒中,孙文这个名字已随着清政府赏银的提高而闻名天下。

现在,革命终于要走向胜利了。十几年艰难缔造,而今遍地革命军起,共和将成,民国将立,他的宏愿也即将实现。他为之奋斗多年的民主共和的构想已为大多数中国人民所接受,大半行省已脱离了清王朝而宣告独立,两千多年的封建专制就要彻底覆没。孙中山久久地眺望着远方海面上翔舞的鸥鸟,他快慰无比的内心,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接近于飞翔。

晨雾在黄浦江上冉冉飘散。漫漫雾幛掠过江面,笼罩着江中的客轮和铁灰色的舰艇。所有的轮船和舰艇上都悬满了五色缤纷的彩旗,播放着西方各国的乐曲——这是为了表示对孙中山先生的敬意。码头上和沿江马路边的楼房上,也都飘扬着象征共和的五色新国旗和老兴中会的青天白日旗。

同盟会的黄兴和宋教仁、陈其美、蔡元培、汪精卫等,社会名流张謇、赵风昌等,还有南北议和的代表唐绍仪、伍廷芳以及工、商、学、兵各界都派代表,齐至黄浦江码头迎接孙文。与此同时,光复各省纷纷发表通电,对孙文的归国表示欢迎。

兵舰逆流而上,于码头靠岸,孙文出现在了甲板上。他随意地挥动手中的礼帽,经历了十几年血雨腥风的革命生涯,孙中山风采依旧,面对着欢迎的各界人士,他的眼中闪动着泪花。亡命海外十六年,现在他回来了!

上海外滩十六铺金利源码头上,报童叫卖着当天的《民立报》。《民立报》在孙中山回国前,曾发表消息说,孙中山这次归国,除携有巨额美金外,还有兵舰若干艘云云。

沪上中外各报社的记者们,在孙中山甫下轮船时便抢着问:“请问孙先生,听说您带回了三百万元现款,这是真的吗?”

孙文大笑起来,说:“我名叫孙文,实际上不名一文。我带回的只是不屈不挠的革命精神,以及创建共和的真知灼见。”

这段经典的对白一时广为传诵。还有一些相关的问题:“请问您这次回国来的打算和今后的行动纲领?您认为武昌能够守住吗?您准备建立什么样的政府,是总统制,还是内阁制?”

孙中山也一一做答。在那苦难深重的年月里,中国人不再把希望寄托于皇帝,清廷的腐败和无能已经是千夫所指了;而现在自己众望所归。孙中山觉得自己任重道远。

而眼下最重要的两个问题,是南方各省的起义军,正处在巨大的军事压力之下,已经脱离清廷宣告独立的南方17省及武汉前线,亟盼有一个军令、政令统一的临时政府,以筹划国计民生,并最后决策与清廷的和战问题。

还有,建立一种什么样的国体,对于全体革命党人,以及全体中国人来说,都是从未涉及过的新课题。孙中山对迎接他的黄兴等人说,议和,我不反对,但推翻帝制、建立民国的大目标,我们寸步不能让。专制一日不除,民国一日未立,我们就不能一日放弃斗争。这就是我的决心,希望同志们共同奋斗,不达此目的,决不罢休。

孙是众望所归的大革命家,大家庆幸革命航船有了掌舵的人,中华民国有了公认的领袖。一个威望素著众心拥戴的领袖,对一个政党的重要意义不言而喻,在一定的时候,它甚至可以决定这个政党的聚散成败。孙中山一旦回国,大总统人选便已尘埃落定。

12月28日夜晚,17省代表45人在南京举行预备会,选出有候选大总统资格者三人:孙中山、黎元洪、黄兴。正式选举,以一省一票计,实行无记名投票。开箱检票后,孙中山得16票,黄兴得1票,孙中山以超过三分之二多数当选。

这是一次四千年来从未有过的选举,是民主潮流对于封建帝制的公开挑战。

此次选举的法律依据,是各省都督代表于1911年12月3日制定的《临时政府组织大纲》。由于尚无能力召开具有上下两院的国会,只有变通为由各省都督代表会,临时作为立法机构,担当选举临时总统的职责。这一届政府的选举,也在某种程度上成了各派势力的拼盘。不要说北方皇室死而未僵,袁世凯也正枕兵江北,就是已经独立的南方17省,也是流派林立,意见纷呈,立宪派与旧官僚穿梭其间,临时大总统注定是短命的,孙中山在夹缝之中。

正在上海的孙中山得知当选消息后,立即复电南京各省代表。电文云:

光复中华,皆我军民之力,文孑身归国,毫无发功,竟承选举,何以克当?惟念北方未靖,民国初基,宏济艰难,凡我国民具有责任。诸公不计功能,加文重大之服务,文敢不黾勉从国民之后,当克日赴宁就职,先此敬复。

12月29日,孙中山被各省代表选为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黄兴偕孙中山一同抵达南京。这一天,已经是公元1911年的最后一天。在明天到来的时候,孙中山先生就要宣誓就职临时大总统。而在北方,清室还未曾退位。袁世凯枕兵于北方,仍在观看风色。神州大地上涛起云灭,整个中国的局面,仍然混沌不清。

1912年元旦上午10时,孙中山坐沪宁线专列花车起行,上海各界、人民代表相送者万余人。下午5时抵南京下关,长江江面的军舰上,也传来了二十一声隆隆的轰响。南京的大街小巷家家户户插着五色旗、十八星旗、青天白日旗;街头上还有商民们用松柏枝扎成的彩门,贴着红绿纸花和各种标语,悬着各色的彩灯。

各方面的部队都挑选出了最整齐的卫队,列队在南京两江总督衙门口。军乐队变换着队形,吹奏着欢快激昂的乐曲。各省代表,各个团体的代表济济一堂。南京城沉浸在革命胜利的狂欢里,如今又迎来了万里归来的革命领袖。人们都在急切地议论着、期待着中华民族数千年历史上第一个民主共和国的诞生。

南京临时大总统府的大礼堂内,一片庄严肃穆的气象。由十七省代表会议,用不记名投票方式选举出来的中华民国第一任临时大总统孙中山,今天就要在这里宣誓就职了。

临时大总统府设在南京城内原两江总督衙门,即太平天国时的天王府。

半个多世纪以前,广东花县的洪秀全,带领数十万揭竿而起的民众,横扫江南十余省,在这里建立了他们理想中的天国。这一重一重深邃开阔的厅堂,就是他们建筑起来的。可是,他们在这里只住了短短的十一年就败亡了。今天,另一位广东香山县出生的革命家孙中山,又来到了这里。他们怀着比前人更明确的目标和理想,他们誓言要摧毁整个封建专制制度,在中国的大地上第一次建立起一个“民有、民治、民享”的、自由的、民主的国家。

1912年元月1日,即清宣统三年11月13日,中华民国元年元月1日,海关上的标准钟刚刚敲过八点,南京下关狮子山、幕阜山、雨花台等各处要塞的炮台和长江中各兵船炮艇上的大炮,就一起轰鸣起来。

与此同时,二十一响礼炮,隆隆地在这虎踞龙蟠的美丽的江城上空滚动着,回荡着,宣告了大总统就职仪式的开始,宣告了中国历史上一个新的时代的开始。黎明前的黑暗眼看就要到了尽头,江南江北的人抱着各自不同的心态,等着听新民国的第一声啼声,响亮于东亚大地之上。

晚11时,总统府的大礼堂内,灯火辉煌,挤满了人。鄂、湘、滇、桂、粤、赣、闽、皖、苏、浙、川、陕、晋、冀、鲁、豫、奉十七省代表,各国驻南京领事馆领事,南京军政商学各界代表,都屏声息气,静静地坐在礼堂的座椅上,倾听孙中山的就职誓词:

颠覆清朝专制政府,巩固中华民国,图谋民生幸福,此国民之公意。文实遵之,以忠于国,为众服务。至专制政府既倒,国内无变乱,民国卓立于世界,为列邦公认,斯时文当解临时大总统之职。谨以此誓于国民。

作为中国国家元首和政府首脑的总统,经由各省代表选举产生,并在就职时宣誓服从国民的公意,这一壮举,打破了历代皇帝“受命于天”君临天下的君主专制传统。

孙文在欢呼声鞭炮声里走下台来,与鼓掌恭贺的各会议代表、政府组成人员握手,互贺中华民国成立。

当握到黄兴的手时,黄兴禁不住流下了泪水,孙文也心潮起伏,两个人的四只手握在一起,良久无言。

黄兴说,“总理,我们终于盼到了这一天,民国今日成立了,你是民国的大总统了。”孙文将黄兴的手紧紧攥住,说:“克强,我们走到今天了,但清朝还未覆灭,还需要你继续助我。”

孙中山就任大总统后,即下令国号为“中华民国”,并改用阳历,即公元纪历。1月3日,黎元洪当选为副总统。孙中山任命黄兴为陆军部总长兼临时政府参谋总长,并任命了伍廷芳、蔡元培、于右任等人为各部总长次长。

当时的人们好像还不太了解“总统”这个名词的含义,还以为孙博士是新朝皇帝,总统这个词不过是一个时兴的说法。在各地发给孙中山的贺电文中,有称“总统陛下”的,有写“恭请圣安”的,五花八门都有。

无论如何,一个叫做中华民国的、具有近代民主性质的崭新国家诞生了。而此时,俄罗斯还是一个农奴制国家;日本是天皇统治下的军国;东南亚很多国家还是英、法、荷等国的殖民地。“深山月黑风雨夜,欲近天晓啼一声”;晚清那一代刀头舔血的革命志士,以其浩然之气、奇绝血性和牺牲精神,到底还是浇开了共和与民主之花。

此时的北京城,正处在岁暮的严寒时节。连日阴云密布,北风呼啸,大风卷起灰沙尘土在半空中飘舞着,将这座古老的京师搅得昏天黑地,给人一种天地肃杀的感觉。昨夜下了一场鹅毛大雪,清早雪停了,天寒地彻。偶尔响起三两个零星的鞭炮。

袁世凯府外,几个当差的小心翼翼地议论。

“袁大人今天已经发了一天的火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还不知道啊,还不是因为南方那些民党成立政府了?你说这事也邪,孙文这个以前的江洋大盗,朝廷通缉的要犯,现在居然堂而皇之地当上了大总统!”

“那这大总统到底是个什么官?”

“谁知道,跟皇帝差不多吧?这个位置,本来是说好留给宫保大人的啊!……”

而在袁府客厅内,一群北洋将领正环立四周,气氛沉闷。段祺瑞不知正在说些什么:“……现在差不多了,不过总觉得火候还不够足,还得再加点力气……”

看到梁士诒进来,袁世凯挥手打断了段祺瑞。比起前些日子的从容和自信,袁世凯的脸色显然晦暗了一些。

梁士诒被厅里的气氛压得降低了声调。“宫保,现在年关近了,前线各军都催饷甚急,人困马乏,军民也都有尽早议和之心……”

袁世凯现在已将北洋军各主要将领的意图摸清,大家只以他袁宫保的马首是瞻,大清的存亡,他们毫不在意。总之现在全军一致、主张共和,愿拥戴袁宫保为大总统。他没理会梁士诒,对面前的一众军人们表了态:

“好了好了,你们都是手握兵权的人,你们决定的事情,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就按你们的意图办吧,能给我留点余地就行……”

南京政府成立,孙中山就任大总统的消息传到北京,袁世凯立刻紧张起来。这些日子,他在北京正按部就班地推行自己的方略,一则步步逼宫,二则实施议和;一直到孙中山海外归来之前,事态的所有进展,都是按照袁世凯的意愿向前的。应该说,在南方革命军根本无法与袁世凯的北军抗衡的情况下,袁世凯要想赢得战争的胜利,自然不能说稳操胜券,但总体上并不会太困难。但袁世凯却没有急去打垮革命军,而是考虑如何借助这股革命的烽火,获得自己的最大利益。

而孙中山就任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之举,在武昌起义之后的中国政治舞台上,其影响之深远,无异于石破天惊。其打击的重点与其说是清廷,还不如说是袁世凯,因为清朝的衰亡已毋庸置疑,不过是取何种形式时间上略有早晚而已。而自己白忙一场,到最后原来只是一个为人作嫁的冤大头?

他实在没有估计到,南方的局势会有如此激变,革命党人抢先一步,顿使稳坐钓鱼台的袁世凯忽然感到,他和清廷一样,也面临着被驱逐出局的危险。

袁世凯从不畏惧复杂多变的环境,也习惯于在纷纭复杂的局面中毫发无损地全身而退。他的手段谋略,不用说是世所公认的高明老辣;在重重迷雾中冷眼参透利害关键,更是他的看家绝学。但现在的局面显然不同已往——不仅对于袁世凯,对于这个古老的帝国,都是闻所未闻的。

1月2日,袁世凯公开宣称,不承认南京政府。袁世凯表示,自己决不会接受共和体制,他深信共和只会导致国家的分裂和毁灭。

不仅仅是袁世凯对于共和制持不同意见,从一开始,很多关注中国政局的国家也对以中国的国情方式实行共和制抱有疑问。

日本《上海信使报》业主兼主编佐原笃介,对中国革命的选择冷嘲热讽:无论如何,我对共和制的中国没有信心,因为中国人不论地位高低,就其秉性气质来说,个个都是小暴君。可是在目前,中国人几乎满脑袋都是可以从共和制得到赐福的想法,而不知道共和制为何物……

1月5日,袁世凯致电南方谈判代表任廷芳:乃闻南京忽已组织政府,宣誓驱逐清朝政府,是显与前议国会解决问题相背,特诘问贵代表,此次选举总统是何用意?

伍廷芳毫不含糊地当即回电:南京组织临时政府与国民会议解决国体绝不相妨。现民军光复十余省,不能无统一之机关,此为内部组织之事,为政治上之通例。若以此相诘,请还问清政府于国民会议解决前,何以不即行消灭?

南方的强硬态度让袁世凯压制不住心头的怒气。

他跟杨度发牢骚:“你要议和,可南方不买账,清廷又不接受。开战吗?我又不忍生灵涂炭,国家破碎。要是咱们把革命党打疼了,那些旗人大爷不是更不乐意退位了?在南北之间,费尽心机走钢丝走了这么些天,南方竟然不领情,现在孙文当选民国临时大总统,革命党人坐上了总统的位置,如此一来,我们不是白忙一场?”

杨度安慰他说,“事情有好的一面,临时政府组织起来了,实际上已经注定南北议和会成功,清帝的命运全操在我们这一边,他们实际上也是准备等清帝退位后把临时大总统的位置作为酬劳品。从政治力量对比来说,中国同盟会四分五裂,核心力量毕竟十分有限。南京临时政府现在可以掌握和调动的军队,只有南方几省,真正有战斗力的,更是只有浙粤两军。再从财政上看,他们内无存储,外无支援,又无法贷款。所以说,光是他们一群激进人物,就能把这么个中国治理好了么?没人没钱,国际势力也不支持,最后还是要宫保来收拾局面。”

袁世凯稍微安心了一些。但他还是沉吟着说,“话虽如此,光赔笑脸可不成,有的时候,我们还得亮亮刀子……”

段祺瑞插话说,“目前北方大部,还是我们北洋的天下,现在我们还在进攻和收复着湖北、山西等地,北洋尚能控制北部中国。继续打下去,虽然免不了生灵涂炭,但这都是他们抢大总统之位造成的……况且打起来,鹿死谁手还不好说。”

大家都看着袁世凯不说话。段祺瑞面无表情地接着说:“不管怎样,这些日子,我们还是太软弱了一些,没有把局势变化操在自己手里。不如我们给他们点压力,联名通电反对共和,宣称誓与南方民军血战到底。和谈既然不能解决问题,那就兵戎相见!”

杨度看了段祺瑞一眼说:“现在民军已光复十余省,不能没有统一的指挥机关,在国民会议未议决之前,成立临时政府,选举临时大总统,并无过分之处。”

袁世凯不作声。他虽然手握重兵,也并不想与南京临时政府真刀真枪地干,因为战事一开,则旷日持久,费力费神,就算饽饽抢到手,也没趣了,还会被国人指为天字第一号的罪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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