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简介:这是根据《史记》中记载的缇萦救父的故事写成的小说。缇萦的父亲淳于意被人诬陷,要受肉刑的处罚。孝顺的缇萦将父亲的冤情上书汉武帝,汉文帝被其孝心打动,废除肉刑,释放了淳于意。高阳以《史记》上寥寥数言引申成章,虚构配角,打造了这本小说。
作者简介:高阳(1926—1992),一说为1922年。台湾已故著名作家。高阳著述丰富,一生著作约90余部,105册,读者遍及全球华人世界,有人以“有井水处有金庸,有村镇处有高阳”来描述高阳作品在华人社会的受欢迎程度。
基本资料
1、书名:缇萦 作者:高阳 出版社: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 出版日期:2010-11-1 开 本: 16开 书号:ISBN 9787546338903 定价:42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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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淳于意看完了最后一个病人,宋邑才敢进去禀报:“唐师兄早就来了,等着见老师。” “哦! ”淳于意不免奇怪,“今天是七月初六,不是洗沐日,他怎的有空来看我?” “说是有要紧话要陈告老师。 ”
“好,我就来。”
说是这样说,淳于意却是慢条斯理洗了手,脱掉已沾上病家脓血的青布短襦,换上一件宽大舒适的纱縠禅衣,他表面显得很从容,其实心里在嘀咕——唐安是他的学生,也是齐王的侍医,这所谓“要紧话”,可与齐王的病情有关?大有疑问。于是他停下来细细盘算……
门外影子一闪,宋邑先探头进来,随从跟着唐安,师道尊严,尽管唐安比三十八岁的淳于意还大好几岁,而且是食禄三百石的王府属官,见了老师,依旧恭恭敬敬地行礼问安,然后与宋邑并排坐在下方,正一正衣襟,极严肃地注视着淳于意,准备有所陈诉。 “你有话,就说吧!”
“是! ”唐安膝行数步,凑近淳于意低声说道,“有个消息,必得奉陈,今天午前,我听得王府太傅与内史在计议,想征召老师为‘太医令’。”
一听这话,淳于意像一棍打在头顶上,半晌做声不得。
那师兄俩——宋邑和唐安——相互看了一眼,提出无言的疑问。他们的疑问是相同的,只知道老师不愿意做医官,过去数年中,在平原的朸侯,在琅琊的平昌侯,甚至远在邯郸的赵王,广陵的吴王,皆曾特遣专使,备办重礼来邀请,都为他设法辞谢了,但却不解他何以把这件事看得如此严重,征辟为官,竟似捕他入狱一般,岂不可怪?
这个疑团,自然不敢直说,这时安慰老师要紧,于是宋邑也凑近了淳于意说:“幸得师兄先来通消息。老师如不愿就王府之聘,还来得及想办法。”
“自然! ”淳于意定定神,点一点头答道,
“一定要想办法。你, ”他看着唐安,“且先说与我听,齐王的病情如何?我从阳虚到临淄,路上曾听人谈起,说齐王病喘,可有这话?”
“岂仅病喘,头痛目昏,终日委顿。只怕——”
唐安咽了口唾沫,没有再说下去。不说,听的人也知道,他咽下去的那句话是:“只怕不久于人世了! ”
“齐王今年多大? ”宋邑问了一句,“十八? ”
“才十七。 ”
“才十七! ”宋邑看着淳于意说,“但已腰大十围。气喘、头痛目昏,怕的是都由过于肥胖而来!”
淳于意不做声。闭目想了一会儿,徐徐答道:
“非病也!养尊处优,肥而蓄精,脉法曰:年三十当
以致骨肉不相任,‘年二十脉气当趋,疾步,年四十当安坐,年五十当要卧。 ’少年岂可不劳动?如能节制饮食,舒散筋骨,应可不药而愈。否则,使扁鹊复生,依然无能为力。 ”
“谨受教! ”唐安伏地顿首,“当相机陈告太傅! ”
“要召我入王府,自然是为的护侍齐王的病,不一定非我不可。而非我不可的病人,却以我身在王府,只好等死,天下不平不妥之事,莫过于此。
”这一番议论,在宋邑、唐安,竟是闻所未闻,想所未想,一时都愣在那里,无可赞一词。
“你们大概都还不明白,我何以屡屡躲避王侯的征聘,是自命清高吗?不是。 ”淳于意停了一下,又说,“你们虽都是我的学生,只怕还不甚了解我的生平,自然更不能体会我的本心,我今天都跟你们说了吧!”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宋邑和唐安同声回答。
“我的本籍是淳于,寄籍临淄,现住阳虚,这是你们知道的;我做过齐国的太仓令,弃官从先师阳庆先生学习,这也是你们知道的。但是,你们不知道我为何要迁居阳虚,也不知道我不仅从过先师阳庆先生,还有——”
还有公孙光,是淳于意第一次所从的老师。
自古以来,谈医药的,只是传抄医方。其时菑川唐里的公孙光,所藏的古方最多;淳于意专程去拜访,接谈之下,极其投机,于是公孙光慨然公开他的秘传,不过半年工夫,淳于意就把他的全部古方,都记诵得滚瓜烂熟了。
“我的方子都在这里了。 ”公孙光对他的学生说,“我没有藏私。我年纪大了,留着这些方子也没有用,平生心血所聚,都给了你了。你该想到来之不易,不要轻易传授他人!” “遵命。 ”淳于意向老师保证,“我至死不敢妄传他人。 ”
受业已毕,淳于意没有必要再留在师门,而且公孙光一再催他离去,但淳于意恋恋不舍,总觉得公孙光年迈力衰,去日无多,多侍奉得一日,便多尽得一分心意,所以一直迟迟其行。
这股殷挚的情意,颇为公孙光所感动,同时他也充分领受了淳于意的好心,朝夕盘桓,谈艺论道,自以为是晚年意外得来的一段清福。
日夕盘桓,愈谈愈深,终于有一天,公孙光发现他自己应该倒转来向淳于意请教了。做老师的只是承受前人的心血,独得有效验的秘方,什么病用什么方子,他明白;何以这个病要用这个方子,他就不明白了。但是,淳于意却已大有参悟,能够说得出其中的道理,并且敢于打破成例,引用新方——自然他是有把握的,一些看来必死的病人,由于他的大胆和心细,居然日有起色。
于是公孙光说了真正推心置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