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八大胡同的小班,也兴这个规矩;但议员为参加大选招待记者,而有此“借干铺”的说法,吴少霖就莫名其妙了。
“有些姑娘喜欢假撇清,明明心里千肯万肯,表面上不是推托‘身上来’,就是说头痛不舒服,只准客人‘借干铺’。到了半夜里,谁知道他们是干是湿?”
廖衡紧接着又说:“将来招待记者的说法,亦不过拿这个说法遮遮脸,叫人以为不过让‘魏武后人’这个大嫖客,借了一次干铺而已。”
“妙,妙!”吴少霖拊掌说道,“平老如此坦诚相待,佩服之至。不过,尺寸方面,还望平老高抬贵手。”
廖衡随即反问:“你看呢?”
吴少霖盘算了一会说:“通扯一个乞巧;平老另加一个闰七月。”
这意思是每人七千,廖衡加倍,他想了一下问:“那么,你那一份呢?”
中间人的佣金,自然是归他们出;吴少霖想要他一个“二八回扣”,又觉得太高了些。哪知就在踌躇未答之际,廖衡却又开口了。
“这样,你老弟也是靠本事吃饭的人,我给你一个机会;我这面就照你所说的,净收实数。另外你自己去做,哪怕你再做出一个乞巧数来,也是你的。”
听得这话,吴少霖心头一喜,他想:现在的“大路行情”,一票八千,照此计算,先就有一万多元到手。不过支票是开总数,倘或事后不认账,有去无回,如之奈何?
正沉吟之际,廖衡却又问道:“你是不是另有意见,不妨说出来商量。”
“我是要请教,支票怎么开法?”
廖衡自己都还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因为他以为这件事会慢慢谈;不想急转直下地这么快,心理上尚无准备,所以一时无从回答。
“老弟台,说实话,这些细节,我还没有考虑到。”廖衡的脑筋很快,就这刹那间,已掌握到问题的症结,办法亦随之而生,“我看这样,我这里十三个人,总数多少,你们开一张支票给我;除去我们这方面应得之数,余下的我开一张支票给你。”
这个办法初听很好,细想不妥:第一,支票开了总数,是十三个人的票钱,到时候少了一两个人,无法扣除——少一个就是七千,风险甚大;其次,廖衡所用的支票,万一空头,变成镜花水月一场空,岂不冤哉枉也。为此踌躇难答。
“老弟,你我能谈得这么深,就无事不可言了。”廖衡的态度很诚恳,“你的为难,就是我的为难,尽管说出来,想法子解决。”
逼到这个地步,吴少霖不能不说实话。“开总票这一说,也有人提过,‘筹备处’方面认为有困难。至于分开来开,平老个人,当然没有话说,不过其余十二位倘若过河拆桥,我对我这面的人,就没法交代了。当然,我可以找平老;问题就在于此,”他加重了语气说,“我不想替平老找麻烦。所以不如早早想个妥善办法为妙。”
“你的话不错,如果早就料理清楚,到时候集合、上车、发支票、投票;出了议院大门,各奔前程,岂不干脆?”
“是,我也是这个意思。”
“那好!”廖衡点点头,“你先老实告诉我,你想弄多少钱?”
这一问,吴少霖不能不考虑之后回答;心里盘算,要多了廖衡不肯,要少了于心不甘,酌乎其中,每票要他一千元。
“平老,我这面人多,总要一吊才分配得过来。”
一吊就是一千;廖衡问道:“你的意思,‘筹备处’至少得给八千,彼此才都有着落?”
“是的。”
“那么,我们来算算账。照规矩回扣‘九二’就是八厘,八八六百 四十元,你要一千就是一成四了。是不是?”
吴少霖心想廖衡的算盘真精,但算得不错,只好答说:“是的。不过——”
“你不必解释,我的话还没有完。”廖衡做个手势拦他的话,“我说过,再多也是你的本事,一成四不算多。问题是从我们这面分出去,比较难办,只有我来顶名。现在,出席费是多少?”
“投票那天的出席费,已经有决议了,每位二百元。”
“那么,十三个人就是两千六?”
“是的。”
“现在再算旅费,除我以外,还有十二位要领,每位四百,一共四千八。”
廖衡问道:“四千八加两千六是多少?”
“七千四。”
“你的目标是一万四,对不对?”
“对。”
“好,问题容易解决。出席费、旅费归你去领;此外你跟‘筹备处’去说,我要先领一笔交际费。选好了,我打条子给你,请你代领,这不就行了吗?”
廖衡打的是如意算盘,他的票钱加倍以外,还要领交际费;这一点未必能如愿。
吴少霖发觉自己这面,可靠的只有七千四百元,比九二扣略好而已。但是,对方所得,却因廖衡花说柳说的,由“乞巧数”变成“中秋数”了!
“怎么样?”廖衡问说,“老弟台对我这个办法,是否满意?”
不满意也只好认了。“很好!是平老的照应。”吴少霖委委屈屈地说。
廖衡自己也觉得算盘太精明了一些,因而伸一个指头,说道:“交际费我要一万。要到了,都是你的。”
这使得吴少霖心里舒服得多,随即问道:“平老能不能打个条子,或者写封信什么的?”
“写信不必了,我打张条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