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蒙平老不弃,荣幸之至。”吴少霖接下来问,“不知道哪几位议员先生,请平老代表?”
“名单我暂时不能公开。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数目,一共十二位。”
“连平老自己在内。”
“不。”
“这样说是十三——”吴少霖想到了一个现成名词,“十三太保?”
“我们没有想到‘十三太保’这个说法。”廖衡微笑着点点头,“以后咱们就用‘太保’二字作为一个代号好了。”
“是。”吴少霖问,“列位太保都在上海?”
“不!”廖衡屈着手指数,“五个在上海,两个在广州,一个在青岛,其余的在天津。”
“那么,怎么样才能把众家太保都请了来呢?”
“这,”廖衡想了一下说,“情形不同,不能一概而论。”
“当然不能一概而论。像平老鼎力维持,自然应该格外优礼。”
“先不必谈我。”廖衡放低了声音问,“目前‘尺寸’如何?请你跟我说实话。”
“我怎么敢欺骗平老?目前尺寸大概五到八之间。”
“怎么?”廖衡问说,“连个整数都没有?”
“当然有例外,像平老,起码一个整数。”
“其余的呢?”廖衡摇摇头,“没有整数,就无从谈起了。”
吴少霖想了一会说:“请平老给我一个底子,我好找人来挑这副担子。”
“每人一个整数。我呢,你们瞧着办好了。”
“对平老自然格外优待。”吴少霖问道,“付款的条件呢?”
“付款条件最伤脑筋,你不相信我,我不相信你,总要想个彼此能信得过的办法。”
廖衡问说:“你们有什么好主意,不妨说来听听。”
“有是有个办法,尚在拟议之中——”
吴少霖所说的办法,事实已在试行,凡是谈好了价钱的,先发一张支票,上面只有数目,没有日期;日期在大选以后补填,并须盖章,方始生效,否则等于废纸。
因此,领取的人不多。不过,不领不等于“不捧场”;愿意捧场的人,大多觉得津保派不至于过河拆桥,先领支票,后填日期,一番手续两番做,自找麻烦,倒不如放大方些,事后再领。
廖衡当然不会同意这个办法。“老弟,”他说,“我在上海就听说了许多内幕,津保派之中,有人主张大选过后来个不认账,拿到这种支票,打不起官司,告不起状;大不了牺牲一两家小银行而已。”
“这是没有脑筋的人出的馊主意,津保派中的巨头,都有政治地位,要讲政治信用。这件事已成过去了。”
吴少霖紧接着又说:“再说,哪家银行肯牺牲?就算小银行肯牺牲,大银行多年做下来的信用,是决不肯牺牲的。将来谈好了,平老要哪家银行的票子,不妨指定。”
“外国银行呢?”
“当然可以,汇丰、麦加利、花旗、正金、华俄道胜、东方汇理;英美日俄法,一应俱全,平老说哪一家,就是哪一家。”
廖衡心想:支票是见票付款,中国的银行还可以事先约定,非到期不付;不到日子提示,可以设法推托,外国银行不会接受他们这种狗屁倒灶的办法;到时候自己填上日期,便可兑现。因而点点头,满意地说:“这还差不多。”
他聪明,别人也不笨,早已想到了;吴少霖认为有句话必须交代:“平老,不过外国银行的支票,日期也是事后再填。”
“不必费他们的心了,我自己填好了。”
“不!平老,外国银行的支票,笔迹要一致的。”
“有这样的规矩吗?”廖衡表示怀疑。
虽无这样的规矩,但可约定;吴少霖不便说明,硬着头皮答一声:“是。”
“那就谈不拢了。”
“平老,”吴少霖赔笑说道,“你老明见,不是说,想个彼此信得过的办法吗?”
廖衡也觉得不便让吴少霖为难。于是从各种角度考虑了好一会,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
“这样,到那天集合在一起;投票之前在汽车里发支票。汽车开进议院广场,下车投了票就走,岂不干净利落?”
“办法倒是很干脆。不过,”吴少霖忍不住问,“进去不投票怎么办?”
“唉!老弟台,你怎么这一点都想不通?进了议院大门,又何吝于这一票?”
又说:“老实说,这一趟‘选以贿成’,通国皆知,好比已经做了婊子了,不卖×也是卖×,莫非还想造贞节牌坊?”
语虽粗鄙,倒是肺腑之言。吴少霖笑道:“平老真是快人快语。”
“别人可不如我这样子痛快。所以,”廖衡想了一下说,“等我的人到齐了,少不得还要招待记者,我有一套‘借干铺’的说法,到时候请老弟不必误会。”
“借干铺”是南方堂子里的规矩,狎客只是在堂于里借住一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