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如果没有李凯朋,也许,现在的郭亚南和大多数女人一样,相夫教子,从一而终,平淡却也从容。可是,命里注定,郭亚南的人生之路上要出现李凯朋,而她又偏偏怎么也绕不开他。郭亚南的前夫孙继凯是她的大学同学,一直默默地追求郭亚南——与其说追求,不如说追随,追随久了,也就被郭亚南接受了。郭亚南的哥哥郭亚飞是了解妹妹的感情的,他知道妹妹喜欢李凯朋。郭亚飞是男人,他太了解男人的心了,即使有一万个郭亚南喜欢李凯朋,在事业上如日中天的李凯朋也是不能接受的。郭亚飞语重心长地劝郭亚南:“妹妹,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爱上男人不是幸运,被男人爱才是幸运,孙继凯那么爱你,你为什么要躲避这份幸运呢?” 长兄为父,对哥哥的话,郭亚南从来都是听从的。郭亚南在决定和孙继凯确立恋爱关系前,曾经找过李凯朋。她偷偷地给李凯朋打了一个电话,约他出来。李凯朋对着手机悄声说了一句“我在开会,开完会我给你打电话”,就关机了。事实上,李凯朋过后就把回电话的事情给忘记了。郭亚南哪里会想到,李凯朋会把这件对她来说“比天还大”的事情给忘记了呢!郭亚南以为李凯朋在躲避她,一气之下,又给孙继凯打了电话,她对孙继凯说:“傻子,我想好了,让我做你的女朋友吧!” 郭亚南一怒之下,做了孙继凯的女朋友,而孙继凯,却是欢天喜地地做了郭亚南的男朋友。他们结婚了,李凯朋为郭亚南做了证婚人,还特意从香港买回一条周生生的白金项链送给郭亚南。郭亚南和孙继凯在一起,总觉得差了一点什么。郭亚南固执地相信,她要是能日日和李凯朋相守,差的那一点就会被完全地弥补上了。孙继凯的工作是郭亚飞求李凯朋给安排的,柳东区工商局,办公室职员。按照郭亚飞的设想,这个忠厚老实的妹夫是可以沿着办公室职员、办公室副主任、办公室主任、工商局副局长、工商局局长……的轨道一路向上的。可是,走上工作岗位的孙继凯才彻底暴露了他的人生愿望——他更为热衷的是和郭亚南过那种“一亩地,两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平民百姓生活。他迫切地想要一个孩子,迫切地要做爸爸,迫切地要为父母贡献他这个独子的力量——给他们生孙子,延续香火,光宗耀祖。郭亚南盯着电视,盯着电视里那个出镜频率越来越高的西装革履、沉稳大度的李凯朋,忽然意识到她错了,大错而特错!她是天堂里的公主,孙继凯却是尘土里的瘪三。他们岂止是差一点点,他们差得太远太远,像天上和地下那么远!郭亚南秘密地离婚了,净身出户,家里人知道的时候,她已经离婚半年了。离婚后的郭亚南辞了工作,应聘到盛唐大酒店做营销经理。盛唐大酒店与柳东区政府一路之隔,经常往来的食客也都是区政府上上下下的人。郭亚南在应聘前,对盛唐大酒店做了周密的调查,调查后得知,盛唐大酒店的总经理是宏远市委某个领导的小姨子。郭亚南放下心来,她给自己制定了日后的人生目标——先做学徒,后做老板。前提是,追随李凯朋,就像孙继凯追随她一样,直到有一天,她可以确认,他属于她,并且可以为她做任何事情。郭亚南把营销经理做得有声有色,把李凯朋的情人也做得有声有色。郭亚南对李凯朋满意极了,李凯朋对郭亚南也满意极了。他们经常粘腻在一起,如同天雷勾了地火,难舍难分。郭亚南心甘情愿地被李凯朋攥在手心里,她要臣服,对她爱的男人臣服。为了这份爱,她宁愿焚烧,毁灭,天不怕,地不怕。在得知李凯朋即将赴任承新市委书记的前夜,郭亚飞跟郭亚南严肃地谈了两个小时,他说:“妹妹,你知道吗?你在铤而走险,如果你想做一个幸福的女人,就必须悬崖勒马!” 郭亚南瞪圆了双眼,以质问的语气说道:“你凭什么管我?!” 郭亚飞也毫不相让,严厉地说:“凭我是你的哥哥,凭我是一个清醒的旁观者!你知道吗?妹妹,你中邪了,你疯了!你不会有好——好结果的!” 郭亚飞顿了顿,他是郭亚南的亲哥哥,他不忍诅咒妹妹——虽然他很知道李凯朋的性格。何止是李凯朋?官场上所有的男人,都是把政治生命看得高于一切的。女人算什么呢?女人无非是他们生活的点缀而已,有了,锦上添花,;没有,毫发无损。郭亚南听郭亚飞这么说,火冒三丈,嗷嗷地叫起来:“闭嘴!你没有权力管我!要不是你胡说八道,我怎么会嫁给孙继凯!我根本不爱他!他就是一个窝囊废!我这辈子都被你毁了,都被孙继凯毁了!我还能年轻几时?我要趁着年轻追求我的爱情!你管不着!” 郭亚南疯狂地喊着,胸脯剧烈地起伏着,把郭亚飞的脸都吓白了。郭亚飞静默了一会儿,说:“回答哥哥几个问题吧。第一,你会跟着他去承新吗?第二,他会为你离婚吗?第三,如果他离婚了,你能嫁给他吗?” 郭亚南擦了擦眼泪,说:“我当然会跟着他,上天堂也好,下地狱也好,我都会跟着他。至于他离不离婚……他若是离婚,我就嫁给他!” 郭亚飞说:“那他要是不离婚呢?你能心甘情愿地跟着他一辈子吗?” 郭亚南沉默了一下,说:“那是我的事儿,你管不着。” 郭亚飞又激动了,说:“妹妹啊,你不是不知道,女人的青春短,你浪费不起啊!再过几年,你若还是一个人漂泊,没个依靠,会把肠子毁青的!” 郭亚南说:“只活上辈子,不活下辈子,我管不了那么多……你也少操心吧!” 郭亚飞无语了,好久之后,说:“那好,小妹,你不是小孩子了,我确实无权干涉你的选择,但是,你记住哥哥的话——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要陷得太深,男人是随时可以抽身的,女人可玩不起,千万不要飞蛾扑火,自取灭亡……如果有一天,李凯朋欺负你,别忘了告诉哥哥,哥哥永远是你的坚强后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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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爱中的女人是没有智商的。郭亚飞的话像轻风,眨眼就从郭亚南的耳边飘走了。如今,才像炸雷,不时地轰响在郭亚南的耳畔。可是,李凯朋欺负她了吗?郭亚南难以界定“欺负”这个词,她想不透李凯朋到底是不是在欺负她。郭亚南是和李凯朋同时到承新的。她到了承新,就兑下了一家面积2000平米的酒店,用她手里的资金对酒店进行了个性化的装修,并给酒店起了个新名字,叫“梦菲”,重打鼓另开张。她在给大堂经理培训的时候,特意强调了一下自己的身份,她对他们说:“有件事情,大家一定要保密,我是咱们承新市委书记李凯朋的亲表妹。我对你们说,是信任你们,你们千万不要外传……” 让郭亚南如愿以偿的是,三个大堂经理没几天就把这个消息传出去了。几个月之后,很多食客都知道了郭亚南的身份,他们仅仅是来猎奇,就可以给郭亚南带来滚滚财源了。尹长明就是因为去梦菲酒店吃饭,才和郭亚南相识的。但是,他当时并不是因为听到了那些“传说”才去的,那时,他对那些神乎其神的“传说”是一无所知的。他是市委办公厅的主任,一年到头,吃饭喝酒在他的生活中占有很大的比重。承新一直没有太好的酒店,所以,他就一直在寻觅。哪家稍微有点规模的酒店开张了,他都会亲自去品尝一下。对于初次光临并且消费超过2000元的客人,只要郭亚南在酒店,她就亲自到场敬杯茶——郭亚南不喝酒,她会笑容可掬地跟客人说:“实在对不起各位,我有严重的酒精过敏症,只能以茶代酒来表示心意,希望各位别挑妹妹的理……” 就是这个以茶代酒,让尹长明对郭亚南发生了兴趣。郭亚南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声音温柔而不轻佻,稳重而不矫情。尹长明听惯了承新方言,郭亚南一说话,他的耳朵马上就快乐起来了,耳朵快乐了,心也跟着快乐起来了。他难以自控地看着郭亚南,一下子就喜欢上了。从那以后,梦菲酒店就几乎成了尹长明唯一的“定点”酒店了。尹长明第三次去酒店吃饭,喝多了,借着酒劲,特意从包房出来,给郭亚南打了个电话。他很温柔地问她——他从来没对哪个女人那么温柔过……尹长明很温柔地问郭亚南:“能不能跟你说说话?很想听你的声音……” 喜欢与不喜欢,都是一念之间。有一次,尹长明送郭亚南去某个地方办事,等红灯的时候,转过身体,摸了摸郭亚南的头发,就那么一个动作,就点燃了郭亚南对尹长明的喜欢。尹长明和李凯朋成了强烈的对比,郭亚南无法取舍,就干脆把他们当做互补。将他们合二为一之后,她的感情生活就完美了。李凯朋和尹长明,从不同的角度使郭亚南很受用。李凯朋是大领导,大现官不如小现管,很多小事儿还需要尹长明的帮助和支持。比如,工商、水、电、房租……有了尹长明,郭亚南就像有了一个贴心的管家,不必单枪匹马了。尹长明帮了郭亚南很多忙,郭亚南掂量来掂量去,觉得如果要和尹长明保持住现有的关系,也是不能过于“超越世俗”的。什么是“世俗”?郭亚南眼里的“世俗”就是——钱。尹长明帮了郭亚南几个忙之后,郭亚南就决定开始和尹长明进行世俗的交往了。正好尹长明要陪着林笑成去美国考察,郭亚南就约了尹长明到她的办公室,给了尹长明5000美金。尹长明说什么也不肯收郭亚南的钱,他很难为情,甚至脸都红了。郭亚南就礼节性地笑着,说:“哥,我知道,公务员是很清苦的,而要想在官场上混,没钱是玩不转的。别跟我客气了,我现在的条件比你好,等我哪天有困难了,你不是也会帮我的忙嘛。” 尹长明看着郭亚南的脸庞,听着郭亚南的话语,千百种滋味涌上心头。男人最难以抗拒的就是女人的善解人意,郭亚南啊郭亚南,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精灵!比起郭亚南,丁晓倩简直就是个弱智。丁晓倩送尹长明啥?竟然送了一个她点灯熬油摆弄出的十字绣钱包!丁晓倩嗲声嗲气地说:“哥,这是我用了半个月绣出来的,你看,我眼睛都熬红了……礼轻情意重,你一定要用哦!” 还“你一定要用哦”,我堂堂一个市委干部,用老娘们才稀罕的破玩意儿,脸都得丢尽了!尹长明从梦菲酒店出来就直奔了林笑成的办公室,把5000美金放在了林笑成的办公桌上。尹长明一出屋,林笑成就拿起了桌上的信封。他用一根手指撬开信封,对着信封里看了一眼,之后捏了捏信封的厚度,就熟门熟路地确认了信封里的数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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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尹长明听说郭亚南是李凯朋的表妹时,顿时惊呆了!富有戏剧性的是,向尹长明传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丁晓倩。尹长明请丁晓倩和其他几个也是从市委调出去的老同事聚餐,聚餐的地点当然就在梦菲酒店。第二天一早,尹长明就接到了丁晓倩的电话。丁晓倩神神秘秘地问:“主任,昨晚你为什么请我们在梦菲吃饭啊?” 丁晓倩的问题让尹长明先是一愣,紧接着,心脏咯噔咯噔地跳了起来,他故作镇静地说:“性价比合理啊,你不觉得这个酒店的菜做得很好,价格也不是很贵吗?现在经费这么紧张,太高档的酒店我们也吃不起啊。” 丁晓倩听完,“哦”了一声,不说话了。尹长明不甘心,反过来问丁晓倩:“怎么想起问这个问题啦?” 丁晓倩犹豫了一下,说:“主任,你是真不知道啊,还是假不知道?” 尹长明的心又咯噔咯噔地跳起来,他甚至突然有些后悔了——后悔无事生非,非要跟郭亚南扯在一起。这要是让别人知道了,他尹长明的日子还怎么过啊…… 尹长明还是故作镇静地问:“知道什么?你说吧。” 丁晓倩压低了声音说:“梦菲的女老板,你真的不认识?” 尹长明有些怒了,他在心里骂着丁晓倩——就你这副德性,男人喜欢你就怪了!心里骂着,嘴上还要平心静气地应付,尹长明回道:“有过一面之交,我请客人的时候,有一次她来敬过茶。” 丁晓倩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听说一件事儿,不知是真是假。” 尹长明终于忍不住了,说:“晓倩,你能不能痛快点?你是了解我的,我是急脾气,工作又忙,你有话就快说,好不好?” 丁晓倩连忙说:“哦,我快说,我快说——有人说,郭亚南是李凯朋的表妹!” 尹长明傻了,追问:“你听谁说的?消息可靠吗?” 丁晓倩说:“听我一个农村来的亲戚说的,她在梦菲当服务员,她听他们大堂经理说的。” 尹长明松了一口气,说:“哎呀,饭店的工作人员都是瞎说的,你不要跟着以讹传讹了。” 丁晓倩急急地说:“不是瞎说,是真的!不信,你就当面问问那个大堂经理吧。我的意思是,你不是和李凯朋有过不愉快嘛,关系微妙,是不是应该躲着点?” 听丁晓倩这么一说,尹长明更烦她了,强忍着厌烦,说:“谢谢你啊晓倩,你总是为哥哥着想,哥哥真的很感谢你,以后有什么事儿,还得及时提醒哥哥。” 丁晓倩欢天喜地地撂了电话,自认为再一次为尹长明做出了关键性的贡献,幸福了好久好久。尹长明问了自己很多问题,答案都是一个——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可能割舍郭亚南,这个女人,天生就是为他而造的。除此之外,尹长明还有着些许愧疚,他突然觉得对不起李凯朋,李凯朋是郭亚南的表哥啊。而当他又一次进行了一番自问自答后,便也就释然了—— 提问:如果当初就知道李凯朋是郭亚南的表哥,你就会跟他既往不咎相安无事吗?回答:不能。提问:如果有一天,李凯朋知道了你和他表妹的关系,你会退却吗?回答:不能。事情的结果是,恰恰因为郭亚南是李凯朋的表妹,尹长明对李凯朋的“劲儿”更大了。男人嘛,真正的男人都是无情的情人,他爱的是郭亚南,跟李凯朋又有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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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点,陈之行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为承新公安局副局长蓝正武。陈之行清了清嗓子,同时又清了清头脑,连忙接通电话,希望能听到他想听到的消息。蓝正武先是一阵道歉:“陈书记,实在不好意思打扰您休息了!” 陈之行连忙说:“没关系没关系,出了什么事儿,快说吧!” 蓝正武说:“有个不明身份男子,在咱们局门口闹着要自焚呢,浇了一身的汽油,手里拿着打火机,咋劝也不行啊……后来,叫嚣说,要是您去劝他,他就乖乖回家。” 陈之行沉默了一下,问:“他为什么偏偏选择这个时间来自焚呢,你们知道吗?” 蓝正武说:“不知道啊……” 陈之行又问:“他是正常人,还是精神有问题?” 蓝正武犹豫着,好像在思考怎么回答陈之行的话。陈之行说:“如果他是正常人,你们就先稳住他,我这就过去。” 蓝正武说:“哎,书记,您先别急,我们去接您吧。” 陈之行想了一下,说:“不用,我马上到。” 凌晨时分,人的睡眠是最深沉的,陈之行不忍喊醒赵晓,决定坐出租车去公安局。来承新这么久了,他始终没坐过夜班的出租车,正好可以了解一下夜班出租的运营状况和司机的工作心态。陈之行一走出市委招待所,羽绒服就被嗖嗖的小北风吹透了。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出租车,陈之行只好往公安局的方向步行。黑暗中的承新越发黑暗,老旧的路灯也是一副长睡不醒的样子,勉强睁着眼,发出昏黄的光。太冷了,真是太冷了,陈之行一边加快脚步,一边四下张望。远处,一辆出租车驶来。车速很快,车灯很亮,晃着他的眼睛——陈之行的心突然一紧,一个箭步蹿到路边。情急之下,他很想抱住一棵树,之后赴全力爬上去,也许会比直截了当地被碾在车轮下面要好得多。可是,一棵树也没有。承新是如此地荒凉,如此地荒凉。出租车哧啦一声停住了,车窗飞快地摇下,司机探出头。陈之行再也无处躲藏,直了直身体。司机喊:“上来不?是打车的不?” 陈之行仍在警惕,瞪大了双眼看司机的脸。司机又喊:“大哥,瞅啥呢!打车吧,多冷啊!”说完,车的后门弹开了。陈之行犹豫了一下,上了车,坐在司机的后面,说了一句:“市公安局。” 司机回头说:“大哥,还是车里暖和吧!” 惊魂未定的陈之行平复了一下心情,说:“干吗开得那么快啊,直奔着我就来了。” 小伙子笑了,说:“空跑一个多小时了,好不容易看见了你,能不激动嘛。” 小伙子浑身散发着一股年轻人特有的味道,和着车里的暖风味道,热气腾腾,让人很想亲近。陈之行终于放下心来,轻松地笑了。轻松了的陈之行忽然涌起一阵困意,他很想躺下来,让这个令人放心的小伙子拉着他,一直拉着他,管他去哪里呢。可是,车子突然毫无预兆地剧烈颠簸了一下,把陈之行震醒了。小伙子骂了一句粗话,抱怨道:“好几天了,这个坑就是没人管,我他妈的也是不长记性,压上去三回了。” 陈之行立刻回头看,车速太快,那个坑已经看不见了。小伙子接着说:“大哥,听口音你不是承新人。” 陈之行说:“地地道道的承新人。” 小伙子说:“是吗?那可听不出来,看你这样,可不是一般二般人物,就算是承新人,也是在外面念到博士才回来的。” 陈之行笑,不说话。小伙子追问:“大哥,你是便衣吧?” 陈之行说:“你说是就是。” 小伙子说:“要不,黑灯瞎火的,去公安局干吗。” 陈之行说:“你怎么不把我想象成去公安局自首的杀人犯呢?” 陈之行这么一说,小伙子一下子傻了,来了个急刹车,放慢了车速。陈之行说:“老弟,开个玩笑,怎么吓成这样?” 小伙子紧张地说:“大哥,你是承新人,应该知道,承新盛产黑社会啊,你刚才那么一说,我真害怕了。” 陈之行说:“你可别瞎说啊。” 小伙子“嗤”了一声,说:“大哥,你到底是不是承新人啊,你在大马路上随便拽住一个人,问他,承新有没有黑社会,你看他怎么答!” 陈之行笑了,没搭腔。小伙子又“嗤”了一声,说:“不信是不?不信拉倒。” 陈之行说:“你这个老弟啊,一看就是急性子。我是承新人,我怎么能不知道啊,我是怕你瞎说,惹火烧身。” 小伙子不好意思了,说:“谢谢啊!” 陈之行说:“你说的那个黑社会,谁是头子啊,我看看和我知道的一样不。” 小伙子说:“祝铁金啊!他是最大的头子,其他人都是小喽啰。” 陈之行说:“谁是祝铁金啊?” 小伙子回头看了陈之行一眼,说:“得了,不跟你说了,你根本不是承新人,说不定真是杀人犯啥的。哎呀,连祝铁金都不知道,还说自己是承新人,照相馆药水儿——泡人呐!” 陈之行哈哈大笑。小伙子抬高了声音说:“祝铁金是头子,他的小姘叫何书林,听说头两天在监狱里上吊了,祝铁金放出话来,要找市纪委的陈之行报仇呢!” 陈之行说:“陈之行?哪个陈之行啊?” 小伙子又急了,说:“你连陈之行都不知道啊?现在啊,这帮当官的最怕的就是陈之行了!陈之行是从宏远调过来的,听说人老正了,人品老好了,把那帮腐败分子收拾屁了!” 陈之行笑了,说:“你知道得真多。” 小伙子高兴了,滔滔不绝地继续发表演说,“祝铁金是过去的市委书记,现在进政协了。他说要找陈之行报仇呢,不知是真是假。黑社会的人,手可狠着呢!” 陈之行说:“手狠又能怎么样,天下是有王法的。” 小伙子说:“大哥,你咋跟书呆子似的,黑社会还怕王法啊,祝铁金有根儿,再说了,他掌权的时候,也提拔了不少人,现在都很好使呐。祝铁金要是想做了谁,还不跟踩死只蚂蚁似的。” 公安局快到了。陈之行说:“就停在这儿吧。” 小伙子说:“怕蹦字儿啊?到公安局也是12块,不能再蹦字儿了,你再坐一会儿吧。” 陈之行一边掏钱一边笑,说:“改天再唠啊,我到家了。” 陈之行下了车,往旁边的居民楼里拐去。看着小伙子的车驶远了,才疾步往公安局走。依他的经验,此时的公安局门口,一定会有一小撮人的,而他一露面,就会被这一小撮人围住。那个司机必然也会跟着看热闹,这样的事情,陈之行想,最好还是不要被围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