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景丽然落网了吗?恰恰相反,12.23案立案的第三天,景丽然就人间蒸发了。景丽然在得知何书林和唐艳群被双规后,一下子就傻了。她马上把身在外地的男友陶宪臣召回承新,匆匆交待了眼下急需打理的事情,就逃跑了。至景丽然落网之日,她先后在呼和浩特、银川、西安、北京、上海、南京、杭州等15个城市短暂停留,给抓捕工作带来了相当的难度。景丽然和何书林、唐艳群有过什么样的交往呢?一年之后,承新市人民检察院关于景丽然的侦查终结报告上写得清清楚楚。仅行贿(现金)一项——景丽然就向何书林行贿852万元,向唐艳群行贿389万元。而何书林和唐艳群违反法律、违反政策,为景丽然在各个方面提供“帮助”,从而给国家造成的损失竟达两亿五千万元!三个女人一台戏。景丽然是如何游走在何书林和唐艳群这对冤家之间的呢?也许,景丽然天生就具备了和各种各样的男女周旋相处的本领,这也正是景丽然的“超人”之处。除此之外,她和其他的普通妇女并无两样。景丽然今年45岁。高中文化。群众。高中毕业后,接母亲的班,到鞋帽厂做质检工。两年之后,调入承新钢厂做统计员,经人介绍,嫁给本厂一名炼钢工人,之后,怀孕生孩子,赶上工厂裁员,被裁下来,只好待业在家。又是两年之后,调入承新石油一厂,做食堂采买。三年之后,下岗。丈夫起早贪黑,用那份微薄的工资养活全家,生活的目标只剩下一个,那就是——解决温饱。每当景丽然一个人坐在家里,就有一种走投无路,身处绝境的感觉。她还年轻,这样下去怎么行?!景丽然毅然决定——走出去,走出去寻找出路!从决定到行动只有一天的时间,第二天,景丽然就南下了。到了广州,刚下火车,景丽然就被一个神神叨叨的老太太拉住了,老太太急切地拉住她,指着她的脚下说:“姑娘,这戒指是你掉的吗?”景丽然一愣,低头看,果然有一枚锃亮的金戒指躺在地上。景丽然说:“不是我的。”老太太哈腰拾起那枚戒指,说:“那我可捡走了。”景丽然望着老太太手里的金戒指,头脑飞快地旋转,想起一句老话:没有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因此,也就没有天上掉下来的戒指。于是,景丽然说:“你捡走吧,我不要。”老太太愣愣地,冷冷地看着景丽然,景丽然飞快地逃走了。广州这个城市,到处是黄金,到处是骗子,实在是太吓人了。景丽然在广州住了半个月,手拿一张地图,走街串巷,把视野所及的各个角落看了个仔仔细细。她终于知道,她正身处一个全新的时代,这个时代是她的父辈祖辈所没有经历过的。任何人在这个时代面前都是平等的。在时代的潮水里,只要你学会游泳,就能抵达彼岸——彼岸是一个花天酒地丰富多彩的世界,充满无穷的诱惑。走投无路的景丽然置于死地而后生,一夜之间凤凰涅槃脱胎换骨了。景丽然深切地感受到了家乡和广州的差距,一下子想通了,与其漂泊在外,不如就地取“财”。她回到承新,四处借钱,投资30万在平顺大街上开了一家豪华酒店——顺江春大酒店。顺江春大酒店上下两层,上层是卡拉OK包房,下层是散台。至今,老承新人提起顺江春,还都要嚼上半天舌头。顺江春是承新第一个有包房的酒店,也是第一个有卡拉OK的酒店。当年,承新有头有脸的人吃饭,都要去顺江春。顺江春很神秘很高贵,让普通人望尘莫及。一开始,作为酒店的总经理,景丽然每天都站在大堂,笑容可掬地迎候八方来客。她睁着一双“透视眼”,掂量着来客的年龄、身份、地位、财富……一个铁定的规律是,顺江春的回头客都是承新当地有钱有势的人。景丽然对这些人“透视”了半年,之后就“大隐于市”了。她只在总经理办公室呆着,有重要客人出现的时候,她必令后厨加菜,或找准时机出现在包房,得体地敬上一杯酒。她格外重视每一位来消费的官员,挑他们爱听的话说,做他们喜欢做的事,女官员她一律亲热地叫“姐姐”,男官员她一律亲热再加上点暧昧地叫“哥哥”。这些姐姐们当中,就有后来大权在握的承新市规划局局长何书林、承新市国土资源局南州分局局长唐艳群;这些哥哥们当中,就有后来财大气粗的承新市财政局局长叶士民、承新市财税办主任董令田,承新中级人民法院副院长杨锦山……哥哥、姐姐们来了,如果是公款消费她就痛宰,如果是他们的家人来了,就全部免单。久而久之,哥哥、姐姐们都喜欢上了这个懂事的“妹妹”,他们频繁光顾,给足了“妹妹”面子,也让“妹妹”在短时间内赚了个盆满钵足。景丽然的哥哥姐姐们为这个妹妹编织了一张纵横交错的关系网,有了这张关系网的保护,景丽然如鱼得水,她不再满足于开酒店,审时度势一番,将触角伸向了一本万利的房地产业,同时还开办了贸易公司,收购了承新炭黑有限公司。
57
让景丽然声名鹊起的是这样一则故事。这则故事的梗概本来是真实的,被老百姓们口耳相传,添油加醋,某些细节就成了无从可考的“传说”了。景丽然能走进房地产业,得力于中法副院长杨锦山的相助。由杨锦山出面,上下协调,使得隶属于规划局的大宇房地产开发公司顺顺当当地以承债式零制出售给了景丽然,景丽然将“大宇”更名为“宇丽”,摇身一变,成了宇丽房地产开发公司的总经理。随后,景丽然看中了立新区胜利街一个550亩的地块,这块地就位于刚刚建成的乐购超市北侧,是块炙手可热的黄金地块。在杨锦山和多位“哥哥”的运作下,这块让许多房地产商眼红的宝地居然被景丽然以赊账的方式拿到了手。此后,景丽然更是过关斩将,一路绿灯地办好了各种手续。就凭这块地,景丽然一下子成了房地产界的红人儿,很多原来看好这块地的商家和单位纷纷找上门来,或从她手中高价买地,或要买她开发的楼盘。景丽然喜出望外,和哥哥杨锦山对酒当歌。景丽然搂着杨锦山的脖子,连干了三杯白酒,杨锦山也不示弱,连干三杯回敬。景丽然说:“妹妹丽然这辈子能有你这样一位好哥哥,知足啦!” 杨锦山说:“妹妹不是一般女人,哥哥对你是既爱又敬啊,哥哥在官场,妹妹在商场,咱们兄妹俩一起使劲,还愁没有好日子啊!” 杨锦山眼里的好日子是什么日子呢?杨锦山比景丽然大5岁,参过军、做过工人、保卫干部、侦察员、检察员,先后任承新市南州区检察院检察长、承新市人民检察院副检察长,后调任承新市中级人民法院副院长。杨锦山高大魁梧,仪表堂堂,再加上重权在手,身边经常有女人来来往往。和景丽然对酒当歌的时候,他正在追求承新师范大学的一个职员。这个女人25岁,甜美温顺,姓孙名琳,是法律系的办事员,到法院为学生联系实习事宜,被杨锦山一眼看上了。孙琳有男朋友,对杨锦山的追求很是回避。杨锦山为此非常恼火,向景丽然讨主意。景丽然眯眼一笑,说:“钱没到位,钱到位了,没有到不了手的女人。” 景丽然第二天就到宏远市著名的璀璨珠宝店给孙琳买了一枚价值3万元的宝石戒指。景丽然把戒指交给杨锦山,说:“哥,你先拿着这个去,不行的话,我再去弄一副镯子。” 除了一枚戒指,杨锦山还为孙琳刚刚大学毕业的弟弟找了一个不错的工作,杨锦山的诚意终于感动了孙琳。杨锦山经常带着孙琳去宏远购物,还买了一处90平米的河景房专给孙琳住。那套河景房就在承新唯一的一条大河——靓河边,环境很好,如今房价已经翻了三番。当景丽然提出与杨锦山联合开发房地产,挣了钱对半分时,正中杨锦山下怀,哪里有不同意的道理!有了情人的男人,最需要的就是钱了。有情人,有妹妹,有老婆,有花不完的钱,有用不完的权——这就是杨锦山眼里的“好日子”。而能让他过上好日子的人就是他的“妹妹”景丽然。依他的了解,景丽然这个女人脸皮厚,心胸宽,胆子大,手腕狠,如果有了机遇,一定能飞黄腾达。景丽然的观念和做派正是让男人们喜欢和放心的那种。她和她的哥哥们都发生过性关系,但是,出了房门,我还是你的妹妹,你还是我的哥哥,亲是亲,财是财,互不牵绊明算账。景丽然的哥哥们都有情人,都有老婆,景丽然一颗平常心,和她们和平共处,不吃醋不嫉妒,让她的哥哥们无不心悦诚服。有一次,景丽然请她的哥哥们吃饭,酒过三巡,敞开心扉:“各位哥哥,人生在世不容易,但求快乐莫求烦恼,你情我愿是好,互相纠缠就是不好,丽然妹妹只求好,不愿不好!各位哥哥尽管帮助妹妹,妹妹发达了,哥哥们就能好上加好!”景丽然的一席话,让在座的哥哥们唏嘘不已。董令田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敬了景丽然一杯酒,说:“妹妹,你放心,哥哥有十分力不出九分力,妹妹的事儿没有小事儿,全是大事儿。” 景丽然说到做到,发达了之后,请她的哥哥们轮流去澳门赌博。为了心理上的痛快和满足,每次都用大箱子装着现金,动辄上千万。最多的一次,为她的哥哥们付了600多万赌资。有了这样一个“敞亮”的妹妹,哥哥们自然不遗余力,丧心病狂。承新市城建局就是在杨锦山的牵线下与景丽然签订了购楼协议的。 550亩地被景丽然开发成为她的第一座楼盘,取名为丽然新城。市城建局在丽然新城购买了临街的一栋办公大楼,让景丽然赚了500万。
58
为了回报城建局局长倪福亮,景丽然请倪福亮吃饭。席间,景丽然问倪福亮:“哥哥,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也得给我个报答的机会呀。跟妹妹说说,生活上有什么困难没有?” 倪福亮实实在在地说:“和老婆离了婚,儿子在英国留学,我现在是孤家寡人,能有啥困难呀。” 景丽然一把拉住倪福亮的胳膊,说:“怎么能没有困难呢,英国留学多贵啊,我给你拿点钱,算我给大侄儿的见面礼吧。” 倪福亮听了,伸出右手的食指,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其实,这是倪福亮的一个习惯动作,意思是“不”。倪福亮是个凡事都谨小慎微的人,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是一个怕树叶把脑袋砸坏的胆小鬼。景丽然看着倪福亮摇动着一个手指头,就犯起了合计:一个手指头代表多大的数呢?1万?10万?100万?他倪福亮很清楚我赚了不少,张一回嘴总不能就要1万吧?天下哪有这么廉洁的局长?10万?好像也少了点。100万?如果是这个数,那他倪福亮又太黑了吧?景丽然合计来合计去,琢磨了好几天也没琢磨出倪福亮这一个手指头意味着什么。就在这时,她听说倪福亮得了肺炎,住院了。景丽然认为时机已到,就用水果箱子装了50万现金,到医院去看望倪福亮。景丽然将水果箱子捧到倪福亮面前,说,“哥哥,我买了点高档水果给你尝尝。”说着,将水果箱子打开一角给倪福亮看,倪福亮看见箱子里面装的是钱,立刻吓得张口结舌,皱起眉头,飞快地摇了摇他右手的食指。景丽然盯着那个摇动的手指,还是不明就里,就满腹狐疑地回去了。回来的路上,景丽然的眼前不断出现倪福亮紧蹙的眉头和摇动的手指,难道他嫌少了?他真的要100万?由于城建局买楼的钱还没有全部到位,景丽然担心答对不好倪福亮会节外生枝,如果那样,她可就因小失大了。景丽然一咬牙,一跺脚,又将一箱子现金50万元送到了医院。倪福亮见景丽然又送来一箱子钱,一句话没说就晕了过去。倪福亮没有将这100万元退给景丽然,也没有上缴,而是将钱藏到了家里,可是从此却患上了恐惧症和忧郁症。一年之后,承新市检察机关因为调查一件别的案子,找倪福亮谈话。检察人员一走进倪福亮的办公室,倪福亮就从椅子上滑了下来,瘫软在地上,不打自招地把收了景丽然100万的事情和盘端出,并亲自带着检察官在自家的房子里把藏在犄角旮旯的100万元全部找了出来,居然一分不少。倪福亮上交了100万,一直提溜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他对专案组的同志们哭着说:“自从收了100万,我没有一天是开心的。血压高了,血糖高了,心脏也经常偷停,一天到晚,一把一把地吃药……查煤气表的人敲门,我都会吓出一身冷汗……谢谢你们救了我啊……” 景丽然因为涉嫌行贿被检察机关立案侦查。这可急坏了景丽然的哥哥们,杨锦山亲自驾车,载着承新市检察院的副检察长郑伦疾驰到宏远市的万豪酒店,与事先抵达的景丽然会合,共商脱身大计。
59
郑伦和杨锦山、董令田是铁三角,一起做了很多见不得阳光的勾当。郑伦的表姐是承新艺校主管学生的副校长。法院和财税办平日里有些私人聚餐,需要活跃气氛,郑伦就托他的表姐从艺校找几个年轻貌美的女学生来陪酒陪舞……后来,一个女孩怀孕了,家长闹到了学校,眼看着事情就要败露,郑伦亲自出面和家长做了私了。女孩和郑伦单独谈话的时候,供出了杨锦山。郑伦就假装十万火急地给杨锦山打了个电话,说女孩要起诉杨锦山。杨锦山害怕了,郑伦又大包大揽地说他会替大哥摆平……郑伦自掏腰包,赔了那个女孩5万元,并让女孩写了收条和保证书。事后,郑伦把收条和保证书交给了杨锦山,说:“大哥,你一定把这个收好,以防那丫头找后账。” 从此,杨锦山和郑伦的关系就更“铁”了。为了回报郑伦,杨锦山把景丽然介绍给了郑伦,郑伦在景丽然的帮助下倒腾了几处房产,轻而易举地就赚了六七十万。杨锦山还和郑伦“强强联合”,专门帮人讨债,利用执行追讨欠款的司法权力,向追讨欠款的债权人公开索要好处费。如果好处费达不到“潜规则”标准,他们就会不依不饶。仅是为他人讨债,杨锦山就获得了320万的好处费,郑伦也跟着分了一杯羹,得了95万赃款。为共同发财,郑伦把自己认识的一个经贸公司的刘经理介绍给了杨锦山。刘经理为讨回500万资金,向承新市中级人民法院申请了强制执行,可是,好久也没有着落。郑伦找到了杨锦山,500万元很快就被追回了。刘经理给了他们每人10万做酬金,他们马上就不乐意了,嫌太少。从此,郑伦和杨锦山就缠上了刘经理。杨锦山开了一个海鲜大酒楼,每当龙虾等贵重海鲜要死的时候,他就会给刘经理打电话过来消费,仅一年多,刘经理就在酒楼消费15万元。酒楼的货车坏了,杨锦山就让刘经理给买了一台新的。杨锦山和郑伦请客吃饭,也要带着刘经理,吃完了,刘经理负责买单。和孙琳好上以后,杨锦山逼着刘经理出钱,他带着孙琳,郑伦也带着情人,一起去了一趟夏威夷。4个人去了10天,消费了40来万。倪福亮的事情牵扯到了景丽然,杨锦山有些害怕了。他找来了刘经理,非让他把用来金屋藏娇的那处河景房给买下来。刘经理哭丧着脸说:“杨院长,您行行好吧,我不缺房子啊!”杨锦山脸一黑,说:“忘了我是怎么帮你的了?现在,我有了困难,你就不能帮我一下吗?”无奈,刘经理花60万买下了那处时价50万的房子。为此,情人孙琳气得和他分手了。分手就分手,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杨锦山丝毫没挽留孙琳。一个月后,孙琳后悔了,哭着回来找他,他却冷冷地说:“在我最艰难的时候,你抛弃了我,我还能再接受你吗?” 15万的房子,卖了60万,赚了45万,这等美事到哪里去找!归根结底,杨锦山还要感谢妹妹景丽然。景丽然就是他们的财神奶奶,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财路就断了啊!依据多年的办案经验,杨锦山和郑伦给景丽然出主意,让她一口咬定是倪福亮索贿,使景丽然终逃一劫。倪福亮进了监狱,被判处有期徒刑8年。而罪魁祸首景丽然不但逍遥法外,还因此而威震八方。她行贿的大手笔让许多人对她刮目相看,一时“传为美谈”,使她一举成为承新地产界的“一姐”,并获名号“景大仙”。 “景大仙”落网后,交待了她的行贿犯罪事实。她的双手无孔不入,大大小小的头头脑脑,都在景丽然扔给他们的“诱饵”面前,乖乖地张开了嘴,毫无尊严和廉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