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在进入省委大院之前,李凯朋又一次拨打市长林笑成的手机,依然无人接听。李凯朋心想,林老兄,这可就不怪我了。李凯朋和陈之行一前一后走进省纪委书记张可达的办公室。张可达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先是握住了李凯朋的手,边握手边笑着说:“凯朋,咱俩可真是有缘啊,上午刚握完手,下午又见面了……” 李凯朋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张书记……您辛苦了!” 张可达收敛了笑容,说:“有哪个城市的市委书记,能像你这样一天之内跑两次省委啊?凯朋啊,辛苦的不是我,辛苦的是你!” 一边的陈之行这才知道,原来李凯朋上午就来过了——看来,的确是出大事了。说不定,一桩大案要案已经在虎视眈眈地等着他了。张可达忽然问:“笑成……” 李凯朋看了看陈之行,犹豫了一下,说:“没联系上……” 张可达没再多问,把桌上的两份传真分别递给李凯朋和陈之行。承新市南州区花岭乡的五十六名农民半夜出发,坐大客车于当日中午抵京,手拉手结成人墙,封堵了国家信访局门前的天坛大街,造成严重的交通堵塞!张可达点燃了一支烟,深吸了一口后,脸上终于难以自控地现出了浓重的焦急之色。他看看李凯朋,又看看陈之行,心痛地责问:“承新到底是怎么搞的,怎么这么让人不省心啊!这已经是你们这个月的第三次大规模进京访了!这样下去,承新就得给咱们省拖后腿啊……真是急死人不偿命啊……” 李凯朋和陈之行从来没听过张可达用这种口吻说话,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由自主地快速眨着眼睛。紧接着,两个人又用眼神达成了共识——在这个节骨眼上,说什么都没用了,赶紧接访吧,越快越好。李凯朋刚要表态,桌上的电话响了。张可达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接了电话。放下电话,张可达说:“最新消息,上访农民点名要见陈之行,不见到陈之行坚决不回承新……” 陈之行不说话,等着李凯朋张口。李凯朋咬了咬牙,抬眼看张可达。张可达说:“让之行去吧!只是……”张可达看了看表,又走到窗前看了看天,“如果现在出发,得后半夜才能到啊!而且天好像阴了……” 陈之行连忙表态:“张书记,放心吧!如果有必要的话,我立刻就出发!” 张可达和李凯朋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张可达把秘书刚刚给陈之行沏的茶水端起来,说:“喝点水再走吧!”陈之行接过水杯,一饮而尽。张可达抓住陈之行的右手,用力握了握,又伸出左手,拍了拍陈之行的肩膀。这一握一拍传达的是信任,是压力,陈之行深切地感受到了,看向张可达的眼神就更加坚定了。下午四点十分,陈之行从宏远直奔北京城。
5 车子开出去两个小时,天就淅淅沥沥地下起了秋雨。陈之行让赵晓停车,从后座下来,换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紧盯着窗外。雨越下越大了…… 雨刮器咔嚓咔嚓地响着,窗外的景色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慢点,安全第一。”陈之行注视着车外的雨帘,不时地叮嘱赵晓。“别担心,说不定一会儿就停了呢!”赵晓善解人意地安慰陈之行。赵晓是陈之行来承新前,有关部门委托省武警总队的领导特意为陈之行挑选的。赵晓今年21岁,黑龙江人,共产党员,父母都是农民,没有任何显赫背景。赵晓既有军人的英武气质,又有军人的悟性和忠诚,陈之行对他非常满意,既把赵晓当成同事,又把赵晓当成孩子,两个人之间,也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和赵晓一样,陈之行的秘书田军也是毫无显赫背景的年轻人,自小在承新的棚户区长大,父亲是矿工,母亲是矿工食堂的面案。田军二十九岁,共产党员,朴实厚道,端正内敛。建筑大学建筑设计专业毕业后,在某乡政府做了两年的土地助理,之后调入承新纪委案件监查一室,参与过几个案件的调查工作。田军是组织推荐,陈之行亲自拍板的。能给陈之行做秘书,田军很是情愿,从他见到陈之行的第一眼,他就喜欢上这位领导了。只是,跟陈之行朝夕相处一年了,田军也从来没向陈之行表白过。给纪委书记做秘书,不同于给别的领导做秘书,纪委书记行事低调,深居简出,作为秘书,不但要适应领导的风格,还要保护领导的风格。田军把一切都做得恰到好处,陈之行非常满意。陈之行对田军满意,也没表白过。他们之间的情义主要表现在对党的事业的忠诚,对人民群众的热爱,对纪检工作的执着上,这才是一份至高无上的相知。有的时候,诸如田军陪着陈之行在办公室熬上一个通宵的时候,望着田军那笃定而又安静的背影,陈之行会涌起难以名状的感动。由省监察厅的一名普通工作人员到承新市纪委书记,这一段段征程并非一马平川,可是,正是因为身边从来都不缺少赵晓和田军这样为党的事业默默奉献的伙伴,陈之行才挺胸抬头地走过来了。赵晓和田军,他们是那么年轻,他们常常像冬天里的阳光,让陈之行感到踏实和温暖——他们那坚定的眼神,在陈之行眼里,就是希望,就是未来,就是信仰,而年轻一代的信仰对党的事业来说,是最宝贵的。行至山海关的时候,赵晓突然说话了,“书记,我怎么觉着我这脑袋昏昏沉沉的……” 陈之行立刻伸手摸赵晓的额头,竟是滚烫滚烫! “孩子,你在发烧啊!”陈之行责怪着,“你怎么不早说!” 赵晓没答话,缓缓地停车,钻到车后座一头栽倒下来,紧闭着眼睛,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陈之行急了,脱下外套和毛背心,盖在赵晓身上,赵晓却一下子坐起来,说什么也不要。陈之行又急了,训斥赵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听话!”说完,打开随身携带的背包,从里面掏出一瓶阿司匹林,旋开瓶盖取出一片塞到赵晓手里,又拿来一瓶矿泉水,递给赵晓,说:“快,先吃片药,缓解一下!”赵晓不敢再推脱,吃了药片,又一口气喝光了矿泉水,乖乖躺下了。赵晓是非常了解陈之行的,在工作中,陈之行从来没有一句虚与委蛇的废话,他的命令就是军令,军令如山倒;赵晓是军人,军人就得服从军令。那瓶阿司匹林是田军放在陈之行背包里的,他知道陈之行有头疼的毛病,就特意买了药备着,陈之行头疼极了的时候就吃一片。安顿好了赵晓,驾驶席上的陈之行松了一口气。他调了调座椅的角度,熄灭了车厢里的照明,驾驭着那辆黑色中华,冲进了漫漫秋雨。陈之行在服务区停了下来,连喝了五杯咖啡,又给赵晓买了感冒胶囊和退烧药,并向服务员要了一杯开水。赵晓歉意地看着陈之行,陈之行伏在桌上,目光温和地看着赵晓,说:“健康就像储蓄,越是年轻,越要爱惜身体。你要是有个闪失,我没法向你父母交代啊!” 赵晓吃完了退烧药,上了车就睡着了。陈之行打开音响,里面又一次传出那熟悉的旋律—— 为什么战旗美如画,英雄的鲜血染红了她;为什么大地春常在,英雄的生命开鲜花…… 多么动人心肺的曲调,多么富有激情的词句!多么好听的一首歌啊…… 在这样的情景中,听这样的歌曲,陈之行越发地振作起来了。陈之行想起了女儿明明。他在心里说着:对不起,女儿,爸爸总有赶不完的路,但是,请相信爸爸,爸爸是爱你的!想着女儿的陈之行突发奇想——明明不总是希望他们一家三口能一起去唱一次KTV吗?他们父女二人可以对着麦克风尽情地PK一下嘛!他唱《英雄赞歌》,明明唱流行歌曲,由静宜做裁判……就这么定了!一定要好好地学一学《英雄赞歌》,再见到明明的时候,带她去KTV里比试比试。可是,陈之行马上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许下的诺言就是欠下的债。在想法不能实现之前,还是不要说出来吧,他欠他们娘俩的本来已经太多了。陈之行黯然了一下,又强迫自己抖擞起来。一边开车一边哼唱,一边唱一边在心里对自己不停地说话。陈之行经常跟自己说话,他的职业不允许他像常人一样随便地吐露,随便地倾诉,随便地说话,所以,他只能自己跟自己说话。雨,前仆后继……雨帘,一望无际。雨刮器一左一右一左一右,既规律又混乱。陈之行专注地目视前方,对着雨中的夜,突然有些孤单。说些什么呢?鼓劲的话,相信的话,憧憬的话。就这样鼓励着,相信着,憧憬着,在高速路上飞驰了八个小时,陈之行终于抵达北京。
6 国家信访局坐落在北京市西城区西皇城根北街,虽然陈之行抵京的时候正是黑夜,他也仍然轻车熟路地找到了那里。到承新一年间,这已是他第五次亲自到北京接访了。何止是国家信访局,高法、高检、天安门广场、中纪委等等上访群众经常聚集的地方,陈之行都是轻车熟路。承新的上访量是令人震惊的。在陈之行来承新的头一年,全年十五万件,平均每天四百到六百件。堵塞路桥、游行示威、甚至围攻政府成了家常便饭。陈之行到承新的第二天,就赶上了承新城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群众游行——3万多人啊!眼看着局面失控,老天突降大雨,冰凉的秋雨浇散了人群,也把新官上任的陈之行的心浇得冰凉冰凉的。北京也在下雨。陈之行拗不过赵晓,只好让赵晓陪着他往信访局的大门走。路灯下,陈之行看见有五六十个农民面孔的人或打着伞,或披着雨衣,或站或蹲或坐在雨里。陈之行加快脚步走近,人群中有人认出了他,喊着:“陈书记来了!陈书记来了!” 陈之行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位老者,陈之行走过去,情难自禁地紧紧握住老人家的手。老人家看上去有七十来岁,一张口,嘴里几乎没有牙齿。陈之行说不出话来,他一直在努力克服却始终难以克服这个弱点——一看见上了年纪的农民,就说不出话来——因为,他会想起他的父亲。陈之行的父母都是农民,陈之行是地地道道的农村孩子,上了小学,才有一双像样的鞋子。砍柴、打草、种地、喂猪……什么苦活都干过。父亲在他十二岁那年,突发脑出血倒在玉米地里,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不行了。父亲刚过四十岁,牙就掉得差不多了,一直到四十五岁死去,也没舍得镶牙。国民的牙齿保健情况可以折射出一个国家的富裕文明程度,陈之行总在想,什么时候中国的农民才都能亮出一口整齐结实的白牙齿呢?什么时候中国的农民才都会过上好日子呢?想到父亲,想到农民,陈之行哽住了。大学时代的陈之行,选择的是金融专业,他希望毕业后能为国家的经济建设出一份力;考研时,陈之行深思熟虑之后,选择了法律专业。那时候,他已经很了解自己,希望能用无情的法律来修正“多情”的自己。男人,不需要太感性。可是,此刻,陈之行终于知道,自己到底还是自己——心灵深处的柔软依然柔软,比年轻气盛的时候更加柔软。明明不是说他老了吗?人到中年的他,阅尽人间风景,多了的,正是老人才有的那份慈悲,和那份宽容。陈之行紧紧握住了老人家的手。从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介绍中,得知老者姓王,是这群人当中年纪最大的。陈之行可以看出老者在上访群众中是有威信的,说话是有分量的。老人家被陈之行这么一握,又激动又紧张,张了张干瘪的嘴,千言万语竟不知从何说起了。陈之行四下看了看,发现几个打盹的农民也站起来了。大家聚拢起来,把他围在了中间,都在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陈之行环视了一下,满面愧疚,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乡亲们,你们受苦了,我们本不该在这里见面的……这说明我们的工作还有不足的地方,对不起大家……请大家放心,问题总会解决的!”没人应声,更没有掌声。承新驻京办事处的两位同志匆匆赶来了,上前和陈之行握了握手,并做了自我介绍。几个兜售雨伞和盒饭的小商贩走了过来,高声叫卖着。陈之行叫过那两位同志,小声叮嘱他们给大家每人买一份盒饭。老王看出了陈之行的意思,慌忙对陈之行说:“陈书记,客气啥啊,俺们不用吃饭,俺们都习惯了……” 习惯了什么?习惯了饿着肚子上访?陈之行咬了咬牙,克制了一下情绪,伸手拍了拍老王的肩膀,又说不出话来了。老王看着陈之行,目光中有审视的意味。陈之行也看着老王,两个人的眼神在刹那之间交融在一起。陈之行又咬了咬牙,之后,对已经冷得脸色发青的农民们说:“选两个代表谈谈吧,其他人赶紧找个能避雨的地方吃饭去!” 陈之行说完,并没有人响应,依然是静静地打量着他,好像对陈之行的每句话都将信将疑。陈之行只好又重复了一遍。没用推选,两个代表就自动自觉地靠近了陈之行,其中包括那位老王——老王并没有那么老,才五十一岁。得知他的真实年龄,陈之行的喉咙又哽了一下。两个代表一老一小,随着陈之行和赵晓来到信访局围墙的墙根下。三个人打着伞蹲了下来,陈之行对老王说:“老王大哥,您先说吧!”老王大哥哆嗦着嘴角,伸手指指自己的右眼,说:“陈书记,也不知道你发现没,我这只眼睛,是瞎的……”年轻代表小刘接话说:“陈书记,他的眼睛就是被开发商雇的打手打瞎的,我们村还有两个人腿被打折了,没钱治病,其中一个得了股骨头坏死,现在都起不来炕了!还有一个人……”小刘低下头,不说话了。陈之行鼓励小刘,“接着说啊!还有一个人怎么了?”老王替小刘说了,“陈书记,还有一个人是刘瑞他爸……他爸都被打零碎了,在炕上躺了两年,死了。” 刘瑞抹了一把眼泪。陈之行皱起双眉,问:“什么时候的事儿?” 小刘说:“五年前了。这五年里,我们上访了几十回,没人管啊!” 老王大哥接着说:“县里、市里、省里……我们不知跑了多少回,材料转来转去就没信儿了,要不也不能大老远地跑到北京来,路费都是村里挨家挨户凑的啊……” 陈之行看着老王大哥,看着他的两腮一瘪一瘪,心中一阵刺痛。他把手伸进衣兜,从钱包里拿出五百块钱,塞进老王大哥的手里,说:“回去把牙镶了吧!” 老王大哥要推辞,陈之行按住他的手,说:“别跑题啊,咱们得抓紧时间说正经事儿。” 老王大哥抓着那五百块钱,咧着嘴,要说话,又说不出来的样子。陈之行笑了,拍了拍老王大哥拿钱的那只手,示意他把钱收起来。老王大哥又抬起手,咧了咧嘴,陈之行再次把他的手按了下去。老王和小刘一五一十地把情况介绍完了,又从怀里掏出一本有全体上访人员按了手印的上访材料,陈之行双手接过,大概翻看了一下,神情凝重地对他们说:“你们说的,我都听明白了。既然这些事情发生在我们承新,就还得在承新解决。请你们放心,我一定全力解决,三天之内给你们答复!你们跟大伙商量一下,这就回家吧,回家等信儿,好吗?” 陈之行说话的工夫,老王大哥又把那五百块钱拿出来了,他心神不定地捏着钱,左眼留下一行眼泪,这行眼泪仿佛滴落在陈之行的心上,让他的心难受极了。陈之行克制着难过,说:“老大哥,收着吧……”老王犹豫了一下,终于把钱折了两折,小心翼翼地揣进外衣的内兜里。老王和小刘回到人群中,把陈之行的话转述给了大家,一些人默默地点了点头,一些人漠然地盯着地面,一副根本不信邪的样子,另一些人则小声地说着什么。陈之行快步走了过来,小刘提高了声音,当着大家的面对陈之行说:“陈书记,你刚才说的话算数吗?俺们都被糊弄怕了!要想让俺们信你,你就把手机号给俺们,要不,俺们上哪儿找你去啊?” 陈之行笑了,说:“好!没问题!”说完,就把他的1号手机号码和秘书田军的手机号码一并告诉了小刘。陈之行有两部手机,1号手机姓“公”,用来跟各级领导和相关部门的工作人员联络,1号手机一响,十有八九是公事儿;2号手机姓“私”,用来跟家属、老同学老朋友联络,二十四小时都是“静音”模式,忙的时候,干脆就关掉,气得他的那些老同学老朋友背后都“骂”他。静宜和明明都很善解人意,母亲和哥哥姐姐也很善解人意,一年到头也不给他打几回电话。静宜只是发短信,每天给陈之行发个短信报平安。静宜的短信十有八九都是“陈词滥调”:亲爱的,我很好,妈妈和女儿也很好,希望你也好!每当陈之行看到静宜的“陈词滥调”,心头都会一热,深深感谢妻子的苦心。可是,想起这感谢总是不能化作行动,陈之行又会默默地对妻子说一句——静宜,对不起。小刘仍然半信半疑,用手机拨了陈之行的号码。陈之行怀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连忙把手机拿出来给小刘看,小刘脸红了,不好意思地笑了,身后的乡亲们也都笑了。看着大伙笑了,陈之行也笑了,悬着的心稍稍回落下来。小刘一笑,干涩的嘴唇立刻裂出一道血口子。陈之行看了赵晓一眼,赵晓马上心领神会,跑到车里给老王和小刘每人拿了一瓶矿泉水。驻京办雇佣的大客车来了。陈之行对大家说:“乡亲们,上车吧!” 没有人动。陈之行又说:“乡亲们,你们的问题和你们的要求我都听清楚了,请大家一定相信我,三天之内我不答复你们,你们就到市委找我!快上车吧!” 大家互相交换着眼神,还是不动。老王看了看大家,高声说:“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俺们就相信陈书记吧,走吧,回家等信儿吧!” 终于有人往敞开的车门走去……看着五十六个农民一个不少地上了大客车,陈之行的眉头才舒展开来。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目送着远去的大客车,陈之行的心一点点地又沉重起来了。陈之行转身往自己的车边走,发现赵晓一直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他赶紧上前摸赵晓的额头,烫极了!怎么会越来越烫了呢!陈之行的眉头又皱起来了,他皱着眉头,自言自语着:“又烧上来了,少说也得有三十八九度……” 赵晓说:“书记,没事儿,我身体好着呢!”陈之行说:“不行,必须去医院,烧成肺炎就麻烦了!” 赵晓还要说话,陈之行已经把车门打开了,他推着赵晓,说:“快到后座躺着,咱们这就去医院!” 赵晓强打精神嘟囔了一句:“不用。” 陈之行没再说话,发动了车子,直奔天坛医院。正如陈之行所料,赵晓的两肺布满了阴影,需要立刻住院治疗。陈之行只好给以前在一起办过案子的中纪委的老丁打了电话,老丁很快就赶过来了,陈之行嘱咐了几句,又连连道了谢,才匆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