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装饰性是中国画的优秀基因，我们很多缺乏中华传统文化修养的艺术工作者，对这一优秀基因不知所云。或对中国画的装饰性与装饰画的的概念和区别含混不清，为了有效地解决这 一问题，使人们正确地使用国画的装饰语言，以与装饰画相区别，以及在创作中正确地掌握和运用装饰因素，有必要对国画装饰性与装饰画的关系这一问题给予理论本质上的澄清。

(清 任薰作品 此画富有装饰性，颜色对比强烈，严谨而不板，简练而有意境，用笔工细而整体效果好。)

国画是我国具有传统绘画体系和民族特点的绘画形式，本身具有很强的装饰性。但在２０世纪西方文化和现代 生活审美化观念的冲击下，装饰已成为人们普遍关注和追求的目标，国画的装饰功能愈来愈被重视、强调和突出，在完成了由传统向现代的形态转换的同时，国画

的装饰性、平面化、形式化。包括夸张、变形性等艺术性明显增强。

然而国画的装饰性在极大地丰富和发展了国画的绘画语言的同时，在创作中由于忽略了国画的装饰性和装饰画之间的区别，出现了绘画的装饰语言与装饰画之间的混淆，国画创作 中出现了装饰过度的不良现象。因此，为了有效地解决这 一问题，使人们正确地使用国画的装饰语言，以与装饰画相区别，以及在创作中正确地掌握和运用装饰因素，有必要对国画

画装饰与装饰画的关系这一问题给予理论本质上的澄清。

一、装饰与装饰画

装饰是对自然物象的美化与修饰，是通过各种表现技巧，把审美对象理想化的方式，是人类在实用的基础上，追求形式美感的手段和结果。它以深层次的秩序感、节奏感、 整体感为目的，体现了人类求美的内在需求。在中国绘画史上，庞薰栗先生认为；“装饰是从新石器时代的彩陶开始的，至少是在公元前１７世纪以前就有了装饰艺术。〔它不仅包含了人对现实生活的理解，更重要的是人类求美的精神生活的重要表达方式和反映。 这种美化装饰在艺术上的具体表现就是装饰画。装饰画是相对于和有别于“科学再现”的写实性绘画而言的，是一种具有装饰性或装饰风格的独立的艺术门类，是为了装饰某些器物或者美化环境而存在的。《辞海》将其解释为： “广义指属于器物装饰方面的绘画。狭意指装饰壁画、商业美术中的广告画等。装饰绘画偏重于表现形式的装饰性， 和一般写实的绘画不同。“即当画面同时具有装饰性的构图、装饰性的形象、装饰性的色彩以及装饰性的表现形式和从属于环境、从属于手工艺制作时，我们便称它为装饰画” “装饰作为基于一种形式冲动的根本艺术活动，其特征是在于根据对称、均衡、节奏等形式原理赋予作品以抽象化、规则化的形式美。”〔２〕装饰画以创造性的想象来表现世界，是艺术家自由思维选择的结果。装饰画具有一定的工艺性，它的创作有时会受到装饰物体以及各种特定条件的制约。它总是根据不同的装饰要求来选择适当的构图、造 型、色彩等表现技法，配合工艺制作条件来装饰某一环境， 突出某一主题。装饰画追求一种“形式上的个性”，是形式美的产物。在表现形式上，装饰画不是再现直观模仿物象， 而是着重形式美的法则，强调人的主观想象、抽象和建构， 运用省略、夸张、变形、添加等手法，以美化、理想化的选择、 概括和表现，追求主观理想的真实，引导人们获得轻松愉悦的感受和丰富的联想，以达到特定的表达主观情感和装饰美化

生活的效应。所以装饰画不是作为直接宣泄内心情感的手段，通常也不

体现沉重的社会内容，而是一种美化自然界与生活环境的载体。

清 任薰作品

二、国画的装饰性

国画的装饰性体现在国画的各个方面。如饱满均衡的构图，夸张精炼的造型，娴熟而富于节奏韵律的线描，明朗而鲜明的赋色以及戏剧化的图案处理，高度的式样化与程式化的艺术表现形式等。具体而言，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１．造型方面：国画在造型方面表现出极强的装饰意趣，特别强调形式美。中国画家在表现物象时，不拘泥于透视、解剖结构和色彩的自然真实，不追求物象的“形似”，而是按照内容的需要、作者的感受和“以简驭繁”的审美原则，采用装饰图案的手法。通过大胆取舍，运用强调、概括、归纳、省略、夸张、变形、提炼、突出、整理、符号程式化、规律化、节奏韵律化、理想化和样式法的手段，进行有规律的组合，将描写对象单纯化、抽象化、鲜明化，将无规律变为有规律，将杂乱无章变成有条理，将不定型变为定型，从而创造出取之于自然而又高于自然的艺术形象。尤其是国画的规律化、秩序化、条理 化、定型化、具体化，讲究符号程式化手法，使之成为世界绘画艺术中最讲究装饰的一种，也被认为是“装饰性绘画”。 ２．理念方面：张彦远指出：“若气韵不周，空陈形似，笔力未遒，空善赋彩，谓非妙也。”〔３〕因此，国画讲究意境，以“气韵生动”胜。 在国画中，物象是以一种装饰性的面貌表现出来，强调“似与不似之间”。国画意象是主观意志和自然物象的和谐统 一，是从表象中选择、抽取合意的成分，是发挥创造的想象 力并加以综合的高级形象。国画的审美价值在于表达情意、意境或主观感受。同时，国画的物象塑造追求平面的二维空间，而非物象的立体空间，很多形象是以一种类似于图案的符号形式表现出来的，这也有助于表达物象的神韵与情致。尤其是国画以线条作为造型手段，通过线的艺术形式，把繁杂的自然物象进行条理的归纳整理和提纯，从而使 画面形象高度凝练单纯，明快爽朗，意气奋发，这样使中国画的装饰味更浓。 ３．构图方面： 国画采用自由的散点透视来组织画面。散点构图是使画家可以自由发挥想象的创造力，实现多视点、多角度的构图方式，可以把不同时间、不同空间的物象组合排列在一起，避免了表现对象的时空限制。同时，它与单纯的色彩清晰的轮廓线相结合，保持画面的平面性，产生平面感，使画面的装饰美更为突出明显。装饰画最显著的特征是它保持着平面艺术最为原本的“平面”形式。这种构图方式使国画在物象的表现方面有了很大的空间自由和组合范围，丰富了画面的内容和表现力，可以更好地起到装饰效果。因此， 西方某些美术史家往往把中国画划分在装饰画范畴，黑格尔就称以中国画为首的东方艺术为装饰性艺术。 ４．色彩方面：中国画用色讲究理性化、单纯化的装饰意味。“作画不以颜色似，前身相马九方皋”。国画的色彩，不是为了表现自然物象色彩的逼真再现，也不是作为物象造型的一种手段，其画面物象色彩也不受光源色、环境色及其固有色的影响与限制，也不追求自然界中物象的色彩变化．而是力求主观化，倡导“意在本色”，根据作者的感受，致力于画面意境和情致，强调改变自然物象的色相，进行色彩的主观归纳， 独立发挥色彩的情感作用，为画面营造理性的情感色彩。 因此，色彩在国画中变得理性又情感，追求装饰性的主观表 现效果，带有显著的装饰性意趣。 综上所述，装饰性的物象造型和装饰性的色彩设计等 诸多因素使装饰性意

趣在国画中有着比较明显的显现，使国画具有强烈的装饰性风格和特点。因此，庞薰栗先生说： “装饰风是东方艺术解决艺术与自然的对立关系的一种最巧妙的手段。”

齐白石-葫芦牵牛花图

三、国画的装饰性与装饰画

关于国画的装饰性与装饰画的关系问题学术界争论很 大。张光宇先生曾经指出：“一部绘画史从来没有划分出太 严格的所谓装饰性的绘画与非装饰性的绘画，一部美术史 也同样没有划分它。不过在一切艺术中，可以分析出装饰性的强弱与明显或含蓄是绝对可以的，但不能严格来判别 装饰性非装饰性是对立的。但有些人认为把装饰性划到工 艺美术范围以内，好像绘画、雕塑是不大需要研究装饰性的 问题的，这是不对的。”〔５〕 这样认识的含混与混乱相应地带来了艺术创作上的一 系列问题。尤其是最近几年来，随着国际艺术交流的频繁 以及信息传播的加速，传统艺术观不断受到冲击，五花八门 的艺术种类、意念、流派扑面而来，加剧了人们的迷惑。尽 管国画的装饰语言在创作中都得到了继承、重视和运用，极大地丰富了各个画种的绘画语言，但同时我们也不难看到， 如何准确有度地运用国画的装饰语言仍然悬而未决。具体 表现在国画的创作立意上出现了装饰因素过度，使国画失 去了自己的民族语言和民族气派，国画有失去自己的风格 和特点的危险，如一些国画作品过于理性、刻意的装饰，混 淆了绘画变形与图案变形的区别，把复杂丰富的绘画形式 等同于简单概念的平面构成原理，等同于装饰画和图案纹 样；简化直接减少自然物的结构，抽象则走向不知所云的空 洞的形式，装饰内容的片面性，也削弱形象的丰富性；过分 强调规则、秩序，也损伤国画的内在美；过分人工的斧凿，也 使艺术远离生活真实，导致画面的僵化和刻板。这都是值 得我们高度重视的、具有现实意义的问题。否则，将直接阻 碍国画的发展。 解决诸如此类的问题，首要和根本的是对国画的

装饰 性与装饰画做出明确区分。

国画和装饰性和装饰画相比有许多不同之处。首先， 国画的装饰性可以是作者情感的主观表达，它不只是讲究 绘画的形式美，更注重表现画家的思想感情以及鲜明的个 人风格。它不受环境的作用和影响，以审美为目的，具有审 美的独立性。而装饰对于国画来说，就是从属性的，它与装 饰画的最大区别就在于它的一定的限度。这使得国画的装 饰性表现出对意境主体的依附与适应，也就是装饰性仅仅依附于某一情境。而装饰画的装饰是它的主体，装饰具有 独立性。它考虑更多的是以美的形象、色彩和构图与环境 空间的协调与统一，强调与整体呼应的和谐之美。它脱离 了“使用功能”的束缚而转化为纯欣赏的装饰艺术形式，装 饰就是其根本目的。犹如首饰是一件装饰品，因为它的功 能只是装饰。它淡化内容，淡化思想性，强化形式美，突出 了人工创造与自然状态的区别，刻意追求错彩镂金的华美 效果。其次，在对装饰语言的具体运用上，国画的装饰性相 对弱而含蓄，强调天然去雕饰，不露痕迹，浑然一体，强调艺 术语言的个性化，并注重把思想性与艺术性融为一体。装 饰画则强而外露，注重外观的视觉形式与美感的设计性，有 明显的人工美化的刻意匠心，其形式的概念化、艺术语言程 式化和共性化都非常明显。第三，装饰画实用性和局限性 决定了它缺乏对客观事物进行充分表现的自由度和独立性，自然也就缺乏充分展示画家思想情感的艺术空间。在 审美体验上，装饰画由于是以实用为目的，是外部生活的装饰，主要以供人们消遣、玩赏和追求轻松愉悦的快感为目的，较少思想和情感意蕴，因而它给人的审美体验只是浅层 感性层次的，缺乏深度。而国画装饰则是运用装饰语言来 表现画家情感，挖掘事物本质内涵的丰富性，以表达对人 生、对社会的深刻理解和体悟，具有丰富和深刻的意蕴。 在具体运用上，国画创作应重视对中国传统绘画形式 及美学原理的研究与继承，创造性地运用装饰语言，表现自己的艺术思想风格。国画应做到自然美与人为装饰美的有 机结合，相互为用。做到“肇于自然”“无我”“以万物为我” “立天定人”“造于自然”，又“应似飞鸿踏雪泥”（苏东坡）， “既雕既琢…“由人复天，复归于朴”，不留痕迹，回到自然， 从有我之境，回到无我之境。力求体现精神与自然的统一， 表现与再现的统一，似与不似的统一，人工与自然的统一， 意识与无意识的统一，情感与理性的统一，使写意与写实、 抽象与具象、情与景、理性与感性表现巧妙地结合，既达到 对自然美的反映，更取得对自然和真实的艺术提升。把装饰 性与思想性融为一体，以实现国画的“以天和天”的根本审美原则，从

而真正创造出意蕴深邃、感人至深的国画作品。

作者 李富贵（西北师范大学美术学院，甘肃兰州 ）

〔作者简介〕李富贵（１９７２一），女，甘肃武威人，西北师范大学美术学院２００４级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国画。

〔参考 文献〕

〔１〕〔４〕庞薰栗．谈装饰艺术〔Ａ〕．庞薰栗工艺美术文集〔ｃ〕．北京： 轻工业出版社．１９８６． 〔２〕（日）竹内敏雄主编．美学百科词典〔Ｍ〕．刘晓路，何志明，林文 军译．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１９８８． 〔３〕 张彦远．历代名画记�9�9 叙论． 〔ｓ〕张光宇．装饰诸问题口〕．装饰，１９５９，（５）、（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