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崛起又何以衰落--学者如是说
"火神派"成为美国在21世纪初政府团队的主体随即崛起,是有其特殊的历史背景的。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朱锋从三个层面分析了原因。
第一个原因是冷战后美国单极霸权体系的稳定。不仅在综合实力上美国大大领先于其他国家,出现了所谓自罗马帝国以来两千年的世界历史上最大的国家间力量对比的差异,而且,由于其他大国缺乏制衡和挑战美国全球霸权的实际能力和决心,美国所拥有的国际行动自由达到了一个让新美国政治精英认为不充分使用就是"浪费"的程度。面对这样一个局面,"火神派"抛弃了罗斯福外交的精髓--在与世界进行多边主义合作中追求维护美国的领导地位,转而自以为是地认为,既然国际社会无法限制美国的行动自由,那么,美国按照自己的意志"改造"世界的时刻终于到来了。在这个问题上,"火神派"理念虽然曾受到诸多批评,但事实上在90年代末的美国政治中反映了一种普遍的共识。
第二个原因是后冷战时代美国对威胁和处理美国所面临威胁的看法。由于冷战后美国缺乏实际上存在的"大国对手",威胁却越来越多地来自无法长期和全面与美国构成战略对抗的"流氓国家"、国际恐怖势力和各种"非传统因素",要求美国推行预防和战胜威胁的新举措。从上世纪90年代中期开始,"火神派"就开始通过研究认为,"流氓国家"和国际恐怖主义的威胁是"不能威慑"的。后冷战时代战胜各种新威胁的重要手段是依靠美国的力量,改变和缩小这些新威胁赖以生存的国际环境。
第三个原因是美国国内政党竞争的推动。美国共和党一直攻击克林顿政府及民主党未能强有力地保障美国的安全,强调只有美国共和党才能更好地使得美国人民赢得安全。"火神派"一直代表共和党右翼的安全主张,其思想根源可以追溯到里根政府,更早还可以追溯到福特政府时期发生的事件--特别是对美国在越战失败的反应,以及理查德·尼克松和亨利·基辛格推行的对苏缓和政策。布什政府在第一任期内广泛吸纳"火神派",伊拉克战争决策更是代表了"火神派"全面主导美国外交与防务政策,也是这一新的世界观30多年来在共和党政府内不断发展的思想和理想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正如詹姆斯·曼所分析的,"火神派"的安全理念"代表着某种深刻的东西,而不是从一届共和党政府过渡到另一届共和党政府的方向性小调整。它们代表的是时代性变革,是对美国的地位和在世界的作用的崭新观点的崛起。他们看到的是一个无人能够挑战的美国,一个军事力量强大到不再需要对任何其他国家或者国家集团做出妥协和让步的美国"。"火神派"音调不一
"火神派"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副教授于铁军认为,"火神派"成员之间的分歧相当大,斗争也相当激烈,体现出不同的理念与政策偏好。根据其观点的不同,于铁军将"火神派"划分为三派:传统的保守派、新保守派和中间派。
传统的保守派相信国际主义、国际制度和同盟的力量,但是他们一般不愿意把价值观--即便是自由民主的价值观--当作是美国对外政策的核心组成部分,如果此举将会损害一些更为具体的利益如经济收益、资源以及战略利益的话。他们常常对本国防卫之外的军事干涉持怀疑态度,也不愿意管别国的内部事务。稳定对于这些保守派来说具有最高之价值。最能体现这一派观点的代表人物在"火神派"当中是鲍威尔和阿米蒂奇。由于亲历过越南战争,深知最终目标模糊不清的军事行动会带来怎样的恶果,鲍威尔虽然也赞成大力加强美国的军事力量,但在真正对外使用武力时,却严格恪守目标明确、使用优势兵力和速战速决的原则。
新保守派坚信美国"例外论",坚信民主的力量以及言论自由、选举和市场经济等美国式的价值观,并主张动用武力来推行这些价值观,即便在短期内会带来局势的不稳定,也在所不惜。该派对像联合国这样的国际组织到底能发挥多大作用抱有深深的怀疑,对与盟国的协调也不甚积极,单边主义的色彩比较浓厚。在"火神派"中,切尼、拉姆斯菲尔德和沃尔福威茨基本上属于这一派。该派在美国对外政策中一度占据主导地位。赖斯的立场比较难以确定,故将之作为中间派。
一方面,她同意传统保守派关于国际关系的主要推动力是均势政治的论点,认为一个国家内部发生的事情,不应该成为外交关系的一部分,另一方面,她所主持起草的布什政府的第一份《美国国家安全战略》报告中有关"先发制人"、维持美国的超级大国地位以及在世界范围内推广民主的内容,又集中体现了新保守派的观点。赖斯乐于称自己是一个"理想主义的现实主义者";在2000年帮助小布什竞选总统期间,她提出"为理想服务的现实主义"的口号;在《美国国家安全战略》报告中,又提出美国将寻求"有利于人类自由的力量均势"。所有这些都表明,赖斯试图通过综合传统保守派和新保守派的主张,避免卷入共和党保守派内的派系之争。
但是,这些有关合作和均势的提法,与一个向全世界推广民主的美国超级霸权的想法之间,似乎存在潜在的冲突。"火神派"音调不一,但如詹姆斯·曼所说,他们就像是一个不和的家庭成员之间的关系,他们会有争吵,但他们似乎又相互需要,他们都不断回到饭桌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