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在基层的三十而立

■ 半月谈记者 赵菁菁 沈洋

采访对象：程茂林，1979年生，村支书

程茂林出生在江西婺源县许村镇，是家里7个孩子中最小的一个。父母靠着种地和养猪撑起一家9口的基本生活。孩子多收入少，生活十分困难，经常要向邻居借粮才能填饱肚子。

生活虽然艰苦，但父母还是让除了老大之外的其余6个孩子读了书。由于村子里没有学校，小学和初中，程茂林都是在离家很远的地方上的。“我中考分数很高，既可以上高中，也可以上中专。我渴望上大学，想念高中，但受家庭条件限制，最终选择了江西省工业贸易学校。这是一所中专，在当时，中专毕业是包分配的。”程茂林告诉半月谈记者。

1999年中专毕业后，程茂林被分到婺源县陀川乡理坑村，成为村里第一批比较有文化的“村官”。此后，除了到县里工作过2年外，其余8年时间程茂林都是在理坑度过的，“理坑成了我的第二故乡”。

被程茂林视为第二故乡的理坑（“坑”在婺源意为小溪），是一座始建于北宋末年的小村落，至今保留了大量精美的徽派建筑。村里既有明代工部尚书余懋学的“尚书第”、吏部尚书余懋衡的“天宫上卿府第”等彰显官家威仪的官邸建筑，又有清代茶商余显辉的“迨裕堂”等古民居精品。灰瓦白墙掩映于古松苍柏之间，与古溪道相映成趣。

但是，直到上世纪90年代末，理坑一直是一个交通不便、贫穷落后的小山村。由于三面环山，1000多人口的村子，人均耕地面积只有0.6亩左右。靠这些田地，村民只能解决自家口粮。唯一的创收渠道就是上山种点茶叶。

那时村里没有通自来水，村民都是从一口已有800多年历史的古井里用水桶挑水吃。当时也没有自来水冲厕，村民们都是蹲在自家木桶上“方便”，然后把便桶放在村口集中处理。

程茂林渴望改变这种贫穷落后的面貌，让村民的口袋鼓起来。理坑随处可见的徽派民居让他找到了灵感。这些民居多建于明末清初，保存之完整、工艺之精细，在全国都属罕见，自然是绝佳的旅游资源。

此后不久发生的一件事，更加坚定了程茂林旅游富村的决心。1999年的一天，他在村子里巧遇一群上海同济大学建筑学系的学生，他们说从网上看到了关于理坑的介绍和图片后，被这里精致的徽派建筑深深吸引了，所以专程从上海赶过来写生。

在与村两委领导确定发展旅游大计后，程茂林专门去安徽探访古村落旅游业发展的情况，回来后又去了本县汪口、江湾等旅游发展相对成熟的村镇取经。取经归来，程茂林第一件事，就是把村口的粪桶移到一处隐蔽山脚下统一管理，然后带领村民在村口整出一块300平方米的停车场。此后，理坑又修整了古河道，清理了淤积的泥沙。

2005年，理坑被评为国家级历史文化名村，这一契机让理坑旅游一下子火了起来。这一年的“五一”黄金周，游客纷至沓来，据说很多游客在通往理坑的公路上堵了2个多小时的车。

“古建筑游”火了，理坑村民也富起来了。2005年，江西省全部免征农业税，村民负担减轻了；2006年建设新农村，通往村里的公路修好了，家家户户用上了自来水和冲水厕所。村民们通过经营旅馆、“农家乐”特色餐饮和出售农产品，收入有了明显增加。现在村里最富裕的人家，一年收入可以达到七八万元。很多村民家用上了电冰箱、空调等家电，全村电话普及率达到了80%。

“许村和理坑是我的两个家乡，看到两个家乡都发展得越来越好，我真是很高兴。”程茂林说，他每年都要回家两三次，每一次都能感觉到许村的变化，“父母现在年纪大了，和两个哥哥一起生活，衣食无忧。其他兄弟姐妹都在外面打工、做生意。与父母那代人观念不同，哥哥姐姐们都只生了一两个孩子，孩子们在学校除了上课，还学习钢琴、舞蹈。”

生活水平提高后，很多村民想要住新房子，但是村里的古建不能拆，因为这是理坑发展旅游的根基。为了解决这个矛盾，程茂林和村两委班子已开始筹划在村子外面建设新的住宅区，“今后我想把理坑的‘古建旅游’做大做强，毕竟一个村子在一个朝代出工部和吏部两个尚书是非常难得的，我希望将来理坑能延续这份深厚的文化底蕴”。

采访即将结束时，程茂林无意间谈到再过几天，他就要当爸爸了。当问到对未来生活的期望时，而立之年的他腼腆答道：“没有什么大的期望，只想能踏踏实实把日子过好，希望即将出生的孩子能够健康快乐地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