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安德和女儿的合照。白安德/供图

　　一群在中国娶妻生子的“洋爸爸”在中国生活中遇到各种问题，他们最大的愿望是在中国“安个家”

　　一个普通的周末之夜，英国人奈杰尔在位于成都南郊的自家阳台上办起了“BBQ”（烧烤）。在一栋32层高的住宅楼楼顶，他熟练地把带骨牛排剪成小块，放在烤架上。在他身后，来自爱尔兰、美国、新西兰的朋友举起德国进口的罐装啤酒，开怀畅饮。

　　奈杰尔和他的朋友们有一个共同的身份：他们都是“成都爸爸”（Chengdu Dads）微信群的成员。这是一个由98位“洋爸爸”组成的微信群：所有成员都是娶了中国妻子、并且生儿育女的老外。

　　“洋爸爸”微信群宗旨：互帮互助

　　这群“洋爸爸”来自五湖四海，包括美国，澳大利亚，南非，德国，阿联酋等几十个国家。同时，他们的工作千差万别：有厨师，有银行经理，有老师，有设计师，有音乐家。

　　98人能走到一起，主要是为了分享家庭生活的经验和经历，群主卡姆说。“一年半前我建了这个群。那时候，我儿子100 天了，老婆决定用中国方式照看他。我希望能直接帮到我儿子，但短时间内很难在网上找到如何在中国育儿的英文信息。因为我中文不太好，跟同龄的中国父亲沟通也很困难，于是我想到建微信群。”身为建筑设计师的卡姆来自英国利兹，他说：“一开始加了10个互相认识的朋友，后来人带人就发展到了98个。”

　　互帮互助是这个群的宗旨。年轻的“洋爸爸”经常抛出家庭生活相关的问题，比如，到哪里给孩子看病，哪里的商场搞促销，哪个游乐场最适合孩子去、怎么用支付宝。谁家搬家有不用的二手物品，就直接发布在群里，然后转赠给需要的家庭。谁家想请保姆，用过保姆的家庭就会主动推荐靠谱人选。

　　给孩子选择国籍是一个很艰难的决定。由于中国不承认双重国籍，一旦孩子出生，“洋爸爸”们必须在一定期限内决定孩子属于中国还是外国籍。

　　“如果是中国，出国就麻烦一些，要办理很多手续。但中国的好处是，孩子在国内上学、买房子、找工作就更便利。”奈杰尔说。

　　像普通的微信群一样，“成都爸爸”微信群的成员还会上传一些有意思的视频，分享家庭旅行的照片，抢红包……

　　“成都爸爸”微信群还会不定期举办线下活动。比如这个春节前夕，40位“洋爸爸”带着家人参加了一个大聚会。

　　生儿育女，中外有别

　　孩子出生后，来自澳大利亚悉尼的白安德才开始真正体会中外文化的差异。

　　“月子是件大事。在国外人们不会在整整一个月的时间里限制产妇的行为。可是在这里，她不能离开家门，还要吃专门的月子餐。”

　　白安德还记得这样一幕：老婆正准备站着喝水的时候，来自四川农村的月嫂冲过来制止她：“你在干什么？站着喝水你会把不住尿的。”

　　老婆坐月子期间，家里的饭菜特别清淡，一般都是炖的。那一段时间，他经常外出吃饭。

　　他说中国人给孩子穿的衣服太多了。“他们给女儿穿了那么多衣服，让她都热得流汗。他们总是强调，不能让肚子受凉。他们还给孩子穿秋裤。”

　　相比中国爸爸，外国爸爸通常不愿意把孩子送进医院。“最近三年也就一次。”白安德说。他认识一些成都爸爸，他们一遇到孩子感冒发烧就会很紧张，马上送到医院挂水打针。遇到同样的情况，白安德一般先让孩子在家里吃药，只有病情严重的情况才送到医院。

　　白安德的女儿现在和岳母一起睡。“我知道中国有的小孩一直到7岁还和父母睡在一起。但在澳洲，孩子一出生就睡在单独的小床上。这让孩子学会独立，也省得妈妈每天晚上哄孩子睡觉。”

　　英国人奈杰尔感慨地说，大的问题上中外没有差别，反而是一些琐事上的差异让他很震惊。

　　“老婆和岳母常常说我，洗脸和洗脚的毛巾分不清。”事实上，奈杰尔在英国洗脸的时候只有擦干需要用毛巾。另外，他也从未听说过单独洗脚的做法。

　　也有一些差异让外国爸爸很感兴趣。英国人卡姆说，儿子满周岁的时候，岳父岳母让孩子抓周：他们把笔、硬币、玩具、植物等物品绕着孩子放一圈，如果孩子选择其中一个，就预示着儿子以后的职业前景。结果儿子选择了一盆植物。“他们告诉我，孩子以后会成为一名农民。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因为未来二十年中国需要很多农民提供餐桌上的食物。”

　　留下还是离开

　　51岁的奈杰尔来自英国沃灵顿，一个位于利物浦和曼城连线中点上的英国小镇。读完教育学硕士后，他用近乎环球旅行的方式在世界多地工作。

　　1997年，他到台湾任教，1999年到大陆，从此扎根成都。他来大陆的原因是学习中文，但是学完中文后他决定留下来。

　　他觉得在大陆有更多施展的空间：“在台湾幼儿园，我想用国外的方式上课，他们会说，不行，你只能按照我们的来。但在大陆，他们不会马上说不，而愿意让我试试看。所以我觉得大陆对国外的事物，有一个更开放的心态。”

　　到达成都后，凭借出色的工作，奈杰尔一路从幼儿园老师、幼儿园外籍园长，一直做到现在的职位：一家知名民营幼儿园的国际交流中心主任和国际课程总监。

　　“有的地方我很喜欢，每天都有新鲜的故事，但不见得能住在那里。我觉得中国很适合我。人与人互相尊重，互相理解宽容。”奈杰尔说。“我现在随便用中文交流，很多时候，人们会忽略我是个外国人，跟我讨论家里或社会的事情。”

　　奈杰尔喜欢中国的另一个原因是安全。“在我妈妈现在住的地方，3公里外就是一个抢劫、偷盗普遍的区域。晚上12点钟以后，没有女子敢走在大街上。可在成都，我听说过夫妻吵架，妻子半夜夺门而出的事情。这从一个方面说明，中国是很安全的地方。”

　　2007年，奈杰尔和来自四川的贾静结婚，现在有两个儿子。奈杰尔说他没有离开中国的打算。“除非中国经济真的不行了。”

　　但白安德对未来并不确定。他现在和妻子经营一家西餐厅，他希望能在中国或者澳大利亚找到一份工作。“如果在中国找到的话，我就留下来。如果在澳洲找到，我就会带着家人一起回老家。”

　　白安德说，找工作是为了让女儿获得良好教育。目前，他仅仅靠餐厅还无法承担成都国际学校每年十几万的花销。但公立学校方面，他担心教学质量：中国中小学班级的规模比国外大很多，他担心女儿无法得到足够的关注。另外，他认为，中国教育更强调记忆、模仿，对个体的创造力、想象力关注不多。

　　期待在中国安家落户

　　在中国生活了15年的奈杰尔希望成为一个中国永久居民。“我希望安个家，不用为每年签证续签再操心了。”他说。

　　获得绿卡，即外国人永久居留证，外籍人士就能在中国境内办理金融、教育、医疗、交通、通信、就业和社会保险、财产登记、诉讼等事务。没有绿卡，外国人在上述领域就面临很多限制和不便，比如，没法在中国买房，没法办信用卡，没法购买任何理财产品。

　　有人说“中国绿卡”是世界上最难获得的绿卡之一。而根据2010年第六次人口普查结果，中国生活着约60万外籍人口。

　　因此，最近《关于加强外国人永久居留服务管理的意见》出台后，“成都爸爸”群里有一部分“洋爸爸”对简化绿卡感到兴奋。

　　简化审批流程、缩短审批时间听起来令人振奋，“但关键在于怎么执行，”奈杰尔说。

　　新西兰人特雷弗在群里说，为了一份安全感和他的家庭，他需要外国人居留政策：“我不想和我的家人分开，如果离开中国就没办法支持他们。”（《国际先驱导报》记者王迪发自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