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文坛亦江湖》作者:汪兆骞出版:现代出版社
周作人清楚记得“五四”之后的6月3日,当反动军警与爱国学生、反革命势力与群众对立的时候,他毅然站到学生和群众一边。他勇敢地与刘半农、陈百年、王星拱等一道前去关押被捕学生的监狱看望慰问学生。虽被拒绝,其心系学生的表现,深受学生敬仰。当夜愤慨无眠,一口气写成《偶成》四首,对爱国学生表示“敬意”。随后的几天,在校门外已驻兵五棚的危险形势下,周作人仍至学校文科,后步行到前门内警察所前,见年轻学生举旗讲演,军警挥棒阻止,他欲上前支持,被军警拦住,周作人对士兵道:“那班人都是我们中国的公民,又没拿着武器,我走过去有什么危险?”说话间,军警的马队突然冲入人众……他不能容忍鲁迅这般轻蔑年轻人的言论自由。
那时,周作人在人们的心目中,已成为“五四”战士的形象,他的文章被认为是体现五四新文学的批判战斗精神的典范,为新文学的开道者之一。其影响和成就与鲁迅难分伯仲,甚或在某些方面还超过了当时的鲁迅。
1922年11月4日的“剧评事件”,两个月后周作人写的《昼梦》,后来又写的《饮酒》等,已预示着他与鲁迅的感情风暴悄悄逼近。
有文章说“鲁迅塑造了周作人的‘汉奸性格’”,只说对了一半。鲁迅的包办和强势,导致兄弟失和,但周作人走向深渊——当了可耻的汉奸,则完全是他个人命运的选择,是周作人的历史悲剧。
人是复杂的,当了汉奸的周作人,与其人格委顿、道德弱化多有关涉,但作为一个“五四”的学人,其良知也未完全泯灭,他的灵魂也一直在苦苦挣扎,甚至在自我救赎。
为了出版李大钊的遗著,周作人是颇为出力气的。1933年4月,曾写信给曹聚仁(后因首次报道台儿庄大战而成名)说:
兹有一事奉询,未知能设法否?守常殁后,其从侄即为搜集遗稿,阅二三年略有成就,唯出版为难,终未能出世。近来滦东失陷,乐亭早已为伪军所占,守常夫人避难来北平,又提及此事,再四思维,拟以奉询先生,未知群众图书公司可为刊行否?其实文中所谈并不只一问题,不过分量似稍多,此节当可商酌,即全集选集有二办法可取也。守常一子一女均系旧学生,现长女星华亦在北平,如尊处可以商议,则当介绍与先生直接交涉耳。
群众图书公司是曹聚仁所办,故收到周作人的信后,就答应了。他又与周作人为研究出版事宜,如关于请谁题字、作序等几次通信。
周作人还提一个重要编辑原则:
守常遗文如能设法出版,最好;鄙意如不能全印,即选亦不妨,总之希望能不被删节,如删一二句则此篇反不如不编为愈也。
周作人提的原则,极有见地,保留李大钊文章的原貌而不被删改,至关重要。
曹聚仁后来找鲁迅为李大钊的文集作序,鲁迅复信曰:“惠函收到。守常先生我是认识的,遗著上应该写一点什么,不过于学说之类,我不了然,所以只能说几句关于个人的空话,我想至迟于月底寄上,或者不至于太迟罢。”《鲁迅日记》1933年5月7日日记曰:“得曹聚仁信,即复。”即指此信。后这篇《〈守常全集〉题记》发在《涛声》上,后收入《南腔北调集》里。
可惜,因太多曲折,李大钊文集最终未能如愿出版,但周作人对此事的贡献不能抹杀。(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