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梦溪

　　金宇澄的《繁花》得了茅盾文学奖，没人感到意外。自出版两年以来，这部超过30万字的小说受到了几乎文学界和普通读者的双重肯定，被视为多年来一本描写当代上海生活的最好作品。的确，《繁花》里面可以找到近几十年来上海世情，但金宇澄的野心远不止于此。这本小说中不仅仅有上海，背后是更多的中国正在发展的大城市。

　　当中国的城市化以惊人的速度扩展，文学也渐渐开始转向描写城市生活。金宇澄把一些章节发给作家朋友看，朋友们给了很高的评价，也提了一些修改意见。金宇澄曾在采访中说：“在以往的文学作品里，上海经常被处理成很表面的状态，比如外滩、旗袍、百乐门，我写这个小说，写城市的日常生活，希望能消除人们对上海浅表的看法，也能够回击‘城市无文学’的论调。”

　　什么是城市文学？显然在金宇澄的小说中着重处理的是城市人之间的人际关系和行为方式。尽管导演王家卫买下了《繁花》改编电影，但他最初的阅读观感是认为这本书几乎没有改编成影视剧的可能。其中一个很主要的原因就是小说中人物纷杂，来来去去，无头无尾，很难找到一条明晰的主线作为一个完整的故事。而这正是金宇澄所刻画的大都市生活。

　　上海作为近代化最早、经济发展程度最高的大城市之一，显现出一个标准的国际化大都市的所有特点。细想就会发现，郭敬明的《小时代》等大多数流行文学中的大都市，或是诸多不太成功的国产时尚电影中的城市，只是借着一个华丽的外壳，承载的还是友情、爱情等古老的元素，还是设定几个鲜明的男女主角和人物关系。而金宇澄已经显然在往城市的发展是如何改变人性的幽深处去探寻。

　　三十多万字的篇幅，金宇澄没有去阐述社会问题，也没有夹杂任何自我阐释，只是如流水般将来来往往的人物出场谢幕写出来，将人与人之间可能的关系之复杂和暧昧描写透彻。金宇澄不去解释前因后果，不交代每个人的性格背景，所有的人物都是流动的，甚至连主角“上海阿宝”也常常没有着过多笔墨，反而像是一个陪衬。大多数故事与他沾边，却没有过于紧密的联系。

　　在金宇澄眼中，或许这就是现代都市和过去不同的地方，地大人多，走马灯似的相识，每天都会有萍水相逢和擦肩而过，很多时候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需要交代前因后果，这个人就走掉了，过了一会儿就又认识另外一个人。作者也从来不解释，或者说也没有解释的必要留下无数种可能性，正是这种留白让故事显得更是朦胧不清，很快就被下一件故事冲走。金宇澄没有借任何“壳”来说明任何事，吃茶、买菜、饭局、闲聊、夜宵、情爱、唱曲……都是生活的一部分，这是典型的上海生活，可在其中我们又能窥见如北京、如广州、如杭州等许多城市的影子。

　　金宇澄从乡土文学的经验中回避开来，在都市文学和严肃文学之间找到了一条弥合的道路。 J2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