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王海燕 张骏
凝和路，北起蓬莱路，与望云路相通，南面是尚文路和黄家路的交界处。在其东面的乔家路上保留有徐光启故居，民间俗称的“九间楼”。
旧时，这里一度是老城厢西南部一条商铺众多、百业繁荣的老街。如今，凝和路一带依然热闹，却也脏乱、拥挤，乱设摊、乱停车比比皆是。
这一片区的顽症治理，让职能部门很是头疼。与其他区域不同，标准化、一刀切的严控整治，可能会“扼杀”老城厢独有的市井生态和活力。如何适应其生态规律，兼顾好老城厢的“面子”与“里子”，达到治而有序、有致，是政府部门绕不过去的考题。
取消一个点，扩散一大片
在中心城区治理乱设摊，常面临的一个管理困境，即“取消一个点，扩散一大片”。
这样的例子随处可见。华阳地区延安西路1573弄、万航渡路1384弄2个设摊管控点撤除后，原来集中于2个管控点内的几百个摊子没有消失，而是向四处扩散。“原来集中一隅，现在遍地开花，更难整治了，过了段时间，摊贩可能又聚回来。”
“取消一个点，扩散一大片，如果实施管理辩证法，反过来可以‘管住一个点，整洁一个面’。”长宁区一位长期研究摊贩规律的执法大队队长说。
而在老城厢，这样的管理辩证法更有其推行的理由。
从蓬莱路到乔家路是凝和路上最为拥挤的一段，上百个菜贩、水果贩占领了整条马路，行人只能缓慢在摊缝中挪动，车辆到处乱停放，本不宽敞的马路，变脸为杂乱无章的马路菜市场。
“以前也有整治，不过稍一松懈，摊贩又冒出来了。”这里的老居民黄阿姨说，那些摊贩对这里的地形熟门熟路，城管一来，望风者吹个口信，摊贩推车就走，转眼就消失在里弄间。
查得紧时，摊贩、黑车等大量锐减；一旦放松，又蜂拥而出，猫捉老鼠的戏码不断上演。故在老城厢，执法者常感心有余而力不足，“较之我们不断更新的执法计划，似乎还有一个更大的无形的生态规律在影响着各路人马的行为。”
顾了“面子”，也要顾“里子”
“看似杂乱，却也最具活力。”华东师范大学历史系副教授瞿骏认为，老城厢表面上喧嚣杂乱，“面子”似乎不大好看，而“里子”却透着市井生态的活力。
这里有自成一格的市井生态，它们古色古香，又生气勃勃。尽管居民有蜗居斗室的不便，里弄之间脏乱差横生。可街区的人情味、烟火色丝毫不减，这里的老上海人熟知哪家秤头最足，哪家小笼汁水最浓，以至于虽有条件搬进高档公寓，很多老人却不愿离开他们所熟悉的老街弄堂。“甚至有市民不远千里赶过来‘淘宝’，就是想看一看、尝一尝老城厢的味道。”
如果整治仅是硬生生地一刀切下去，是否能彻底割除“面子”的痼疾不说，反而会破坏了老城厢“里子”的活力。
唐家湾菜场是一个活生生的案例。地处老西门社区老城厢的唐家湾菜场，因菜价便宜吸引众多“马大嫂”，菜场还带动了附近老街唐家湾路的人气，而乱设摊、乱停车等现象严重，也引得居民投诉不断。
日前传出，老菜场可能要动迁，今年会被拆除。 下转◆6版 （上接第1版）一时间惹得离愁蔓延。这家建于1903年的老菜场，是上海解放前22座市立室内菜场中建造年代最早的，比闻名遐迩的三角地菜场还要早17年。
老菜场已成唐家湾居民生活的有机组成部分，一直在这里买菜的退休中学教师王老师说，很多老人每天不约而同在这里“聚会”，很多人从生人变熟人，从熟人变朋友。
部分执法者还有这样的忧虑，菜场一旦被迁，原来的生态体系就被破坏，附近居民的买菜需求一旦缺失，将引得马路摊贩伺机冒出，“看似除去一大块，反而散开一大片，可能更难整治了。”
“居民、专家对拆老菜场的这种反应，恰恰说明老城厢顽症的整治不是那么简单。”一些关注街区治理的人大代表认为，针对老城厢的顽症整治，要兼顾“面子”和“里子”。这个“里子”就是老城厢自成一体的生态和活力。如果仅仅是针对“面子”上的整治，而不尊重其生态规律，可能事倍功半。
让执法促进老城厢新陈代谢
城市管理专家更在意的是，老城厢的顽症治理是否保存了丰富的“里子”——老城厢留存有上海700多年城市发展的历史痕迹，这里是上海沧桑兴衰的缩影，是申城的“根”。虽几经变迁，老城厢里依然留存着老上海传统城市生活面貌和四方杂处的市井百态。市井百态必然催生出各种市场需求，也牵引出各种脏乱差等暗疾。
“居民反感的是环境卫生、消防安全等‘面子’上的隐患，而非‘里子’里的浓情与实惠。”一位执法者告诉记者，别处成功的整治经验移植到老城厢，可能不适用。
而同是老城区的治理经验值得借鉴。同济大学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院长周俭说，同样是容易滋生脏乱差的老城厢，在国内外一些城市却治理有方，焕发着愈久弥新的活力。
土耳其贝西克塔斯城区有个历史悠久的鱼市。但由于人口密集、设施不足，市场卫生条件差、周边交通混乱，当地政府委托建筑师对其进行改造，为市场增加了一个三角形混凝土外壳，在相对封闭的环境内增加市场内部管理。而外壳两侧面向街道则留有巨大的开口，不仅保证了市场与街区的融合，更给整个区域带来了生机和活力。
无锡老城崇宁路、文渊坊一带，乱设摊、车辆乱停放等顽症一直扰民。当地政府与交警部门协调，在该片区部分街巷设置了交通微循环。在拥堵街巷实行单向行车，单边停车，并增添公共停车泊位，这样基本杜绝了人行道机动车乱停放现象，乱设摊等现象也有所改观。
这种注重“里子”的改造，这样因时因地、具体而微的疏导整治，更考验执法者的智慧和耐心。事实上，一些区域已在尝试类似的探索，比如在老城厢人气最旺之处，辟出一个限时区域，并加强后续的管理，将执法纳入老城厢的新陈代谢系统中，从而做到“管好一个点，整洁一个面，激活一大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