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容纳300人的审判庭里，座无虚席。方忠岳站在被告席上，低着头，一言不发。

　　“你这么狠！杀了5个人！”“严惩杀人犯！”怒吼和哭喊声夹杂在一起。

　　2015年10月8日凌晨，停靠在舟山东极海域的浙普渔68291号渔船上，6名船员5人被杀身亡。唯一下落不明的方忠岳，两天后在江苏吴江被捕。他供认，是自己杀了同船5人。

　　昨天，这起案件在舟山中级法院一审开庭，首次公布的命案细节，让人震惊。

　　争吵

　　浙普渔68291号是艘再普通不过的渔船。长四五十米，宽不过五六米，总价百万元左右。

　　船上的6人，包括被害的彭氏四兄弟、彭家亲戚黄宾军，以及唯一的“外人”方忠岳。

　　其中，彭家老三彭海平、老四彭海芳、黄宾军、方忠岳为这艘船的股东。

　　在舟山渔民眼里，常年漂泊茫茫大海，同处一艘渔船上的人，当亲如兄弟，更何况方忠岳和彭氏四兄弟从小一块玩到大，十多年前就开始合伙买船捕鱼。

　　但在浙普渔68291号上，关系并没有这么和谐。

　　舟山市检察院的调查显示，方忠岳和彭国平、彭海平经常因为琐事争吵，后者和方忠岳都占着渔船2成股份，年纪相仿。

　　凶案发生前几个小时，即2015年10月7日晚，方忠岳再次和彭海平发生口角，随后双方相互殴打起来。老大彭国平过来帮老三，方忠岳双手难敌四拳。之后，老二彭国芳过来劝架，对方忠岳进行阻拦。

　　方忠岳只好认输。

　　这次争吵，被抛锚停靠在附近的另一艘渔船目睹，因为彼此熟悉，那艘渔船上的船员没有插手，还在对讲机里谈论说：“他们又吵了。”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谁都没有想到。

　　行凶

　　2015年10月8日凌晨， 浙普渔68291号在东极外海小板岛附近海域抛锚休息，6个人都回到卧室睡觉。

　　其中，方忠岳和老二彭国芳同住一个房间，另4人都是单间。船员们的习惯，睡觉时不关门。

　　方忠岳供述称，自己回到船舱后，心中怨气难平，怎么都睡不着。辗转反侧间，产生了杀死彭国平和彭海平的想法。

　　方忠岳悄悄起身，从工具箱中取出一把斧头。他先来到彭海平的房间，持斧头朝其颈部连砍数下。之后，又用相同的手法，将彭国平杀害。

　　连杀两人后，方忠岳想驾船逃跑。但他担心发动渔船的声音，会吵醒其他三人。于是决定，将其他三人一并砍死。和他同屋的彭国芳，是最后一个遇害者。

　　经法医鉴定，除了当时年仅31岁的黄宾军有过挣扎，彭氏四兄弟都是在睡梦中被杀，来不及作任何抵抗。

　　逃亡

　　杀死5人后，方忠岳打算开船。但他不会，他曾先后给妹夫、妻子、小姨子打过电话，在给老婆打电话时，方忠岳说：“你就当我死了。”

　　当天凌晨3点多，方忠岳乘救生筏逃离。

　　逃离前，方忠岳从彭氏兄弟那里拿走了4500多元钱和一条61.9克的金项链。

　　2015年10月8日上午7点多，乘着救生筏的方忠岳，在大西寨岛附近海域，被驾着快艇出海钓鱼的表弟陈锡华发现。

　　方忠岳并没有隐瞒杀人真相。陈锡华说，他曾劝方忠岳投案自首，但被拒绝了，“我怕他对我也动手，只能答应带他上岸。”

　　几十分钟后，方忠岳被送到舟山市定海区神华国华发电责任有限公司外的码头。随后，他穿着雨衣掩饰身上的血迹，搭上了一辆出租车到定海长途客运中心，离开了舟山。

　　在两天的逃亡中，方忠岳到过宁波、嘉兴。途中，还买了假发头套、女性化妆品，他还自称捡了一整套女性衣服，以便乔装打扮。

　　落网

　　2015年10月10日凌晨，方忠岳逃到了苏州市吴江区盛泽镇前跃村附近。黑夜中，疲惫不堪的他拦下一辆摩托车，希望对方载自己一程。没想到，车上的两人是警察。

　　当时警察要核查他的身份证，但他拒绝了。

　　民警将方忠岳带回派出所，准备核查其身份信息。方忠岳说，“你们不用查了，我是杀人犯。”

　　就在方忠岳被抓前，帮助他逃亡的表弟陈锡华，也在警方的排查过程中，说出了真相。昨天，他以涉嫌窝藏罪，和方忠岳一同受审。

　　受审

　　昨天上午，被告席上的方忠岳穿了一件厚厚的绒布家居服，领子立得高高的，包裹住了整个颈部。

　　被害5人亲属，都提起了刑事附带民事诉讼，金额均在100万元以上。方忠岳说，他愿意用金钱偿还，但除了一套和妻子共有的80多平米房子，以及浙普渔68291号的2成股份，他没有其他财产。

　　在最后陈述中，方忠岳声音低沉：“我出身渔民，从小没读过什么书，十四五岁就下海，本来只想安安分分过生活，从没有做过违法犯罪的事……”

　　方忠岳还没说完，就被情绪激动的被害人家属打断：“你杀了我们家5个人！”

　　“对不起。”方忠岳说了这3个字以后，没有再念下去。

　　法院将择日对此案进行宣判。

　　公诉人的话

　　生活又何止眼前的挫败

　　退一步海阔天空

　　这起发生在一艘普通渔船上的命案，让我们怎么都想不到，起因竟是如此简单。

　　它不像案件初发时，坊间大肆流传的一个老实人被船上所有人欺负，继而愤恨杀人的故事。事实上，经过司法机关的严密调查，并通过多种证据证实，命案的起因竟然是船员间并不大的纠纷矛盾——长期以来的小小口角和案发前的一次推揉打架。

　　人与人之间不可能没有矛盾；生活又何止眼前的挫败。在我们对方忠岳进行身体检查时，发现他并没有受到过明显的伤害，或许，他并不明白“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道理。

　　对生命的尊重，是人类生存的根本。方忠岳无视他人的生命，在冲动之下，夺走了5个家庭的儿子、丈夫、父亲……终究，要受到严惩。

　　本报记者 王益敏 史朵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