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没有人能体会吕福克的鼻子到底如何难受。
吕福克患有鼻炎及鼻中隔弯曲,他认为手术能缓解症状,曾在北京各医院求诊希望动手术,但医生不认为其病情需要动手术。此后,他曾在天津一家医院做过鼻中隔纠偏手术,但难受的感觉并未消除。
他曾到北大人民医院,要求开“治疗不成功”的证明,以便向天津的医院索赔,但医生未满足其要求;在航天总医院求诊时,感觉医生的鼻窥镜检查又把鼻子“看坏了”,遂带了鞭子去医院抽打那位医生。
调解之后,吕福克又去北京航天总医院表达抗议。他占了张平板推车,一躺就是一整天,甚至随地小便。医院曾建议他找医疗纠纷调解委员会,但他拒绝走法律程序。
大多数医生认为,医学有很多未解的疑问。医学检查的结果,未必和人体的感受相符。很可能感觉极为不适,医学检查却显示并无大碍。当对身体无碍时,这些不舒适,要靠自己去调试。
还有的病人认为耳鼻喉的问题很简单,就是“鼻子有点不舒服”、“嗓子有点异物感”……“你医生为什么就治不好呢?”
吕福克4本病例记录的求医历程,想来就是带着这样的疑问的。
一方面,这和他本身的性格有关。住了30多年的老街坊刘老太太认为,吕福克“脑子不太正常”。常年留着快到肩的长发,“傻傻呵呵”,“走路的样子不太正常”。有一回,她正遛弯,看见吕福克拿着斧头冲出一楼的家。原来是一对小夫妻停车,碰到了吕家院子前的小椅子。吕福克骂骂咧咧,看上去要与那对小夫妻拼命,刘老太太赶紧劝走小夫妻:“他不太正常。”
另一方面,有接触过吕福克的医生认为吕患有“心身疾病”。简单来说,是心理上的问题放大了鼻子上的不舒服。这和温岭事件的凶手连恩青有着相似之处。
“为什么总是耳鼻喉科?”不少医护人员互相询问。
邢志敏说,耳、鼻、咽喉部都是敏感部位,心身疾病表现容易体现在这些部位;一些症状的发生以当前的医学发展还无法解释,比如耳鸣,有的情况是能被检查出,有的却根本找不到原因。
五
但对于一天要看100多号的门诊医生来说,没人有时间来给吕福克讲解,应该如何与这种不适的感觉共存。
总之,吕福克坚持鼻子是被医生看坏了,并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
他做了充分的准备。警察从他家里搜出了12把刀;还有一些抄写的医学笔记——有关颈动脉的位置、失血可致死亡的临床医学知识。颈动脉,正是两位医生受伤的部位。
吕福克刺伤两位医生后一直在逃,警方为此安排了3辆警车、24小时轮班在他家小区等了10天。印有吕福克头像的通缉令被贴往全国各地,悬赏5万元。
吕家也一度成了街头巷尾的谈资,甚至连修车师傅都可一口报出吕家的门牌。
“那段时间,吕老爷子一天天地看着蔫,每天就坐在楼前的藤椅上,跟丢了魂似的。”刘老太太说。
再过了一段时间,“怎么不见老吕了”,才得知,“老吕死了”。
吕福克被收押之后,法院对吕福克鉴定,诊断为分裂性障碍,评为限制刑事责任能力。
第二次庭审,家人不出庭,只能街道代为出席,“走个形式”。
今年5月,西城法院对此案作出宣判,因吕福克系限制行为能力以及杀人未遂,法院以故意杀人罪判处其有期徒刑13年,剥夺政治权利3年。法院同时判决,吕福克赔偿邢志敏184774.47元,赔偿赵立众15951元。
问及这一年多来的生活,吕福克的弟弟只是沉默。“别问我,他的监护权在街道。他的事和我们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