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5日，四川大学华西医院。韦进林现身医院下跪忏悔。（刘佩佩供图）

从ICU探望孩子出来，韦进林一家人心情沉重。

　　25日下午1点过，川大华西医院医生办公室内，39岁的韦进林“咚”的一声跪在爱人徐娟和岳母面前，“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娃娃！”岳母一个巴掌挥过来，扇在他的脸上。岳母再举起手打他，他用手臂挡住了。三个人脸色通红，哭成了泪人。此时，这位父亲已经一个多月没见到孩子。

　　半年前，韦进林的儿子小思徐莫名开始吐血、便血。几个月前，医生说要救儿子得进行肝移植。徐娟要为儿捐肝。但临近手术时，孩子父亲却带着手术费“叛逃”（本报23日6版曾报道）。在这段消失的时间里，他说他拿着孩子的救命钱去进行了一场冒险的赌博，“我孤注一掷，走了极端。我一对不起关心娃娃的人，二对不起娃娃和老婆岳母。我道歉，今天我必须站出来给大家一个解释。”父亲赌光儿子6万救命钱

　　去年8月开始，小思徐出现吐血、便血情况，一家人在各大医院反复辗转近半年，花光了家里的积蓄。医生说，要想治好孩子的病，需要进行肝移植，费用昂贵。

　　不久，孩子和父母的配型均成功，家人四处拼凑到6万元手术费。孩子反复住院，花光了家里这些年的积蓄，但是韦进林都没想过放弃。直到前一次孩子住院，他表露出了放弃的念头，救儿心切的徐娟当时还同他吵了一架。

　　1月22日，韦进林对徐娟说要去再凑点钱，一走就失去了联系。

　　“他给我发了短信过来。”徐娟提供的短信上，丈夫称“我对不起儿子，没脸面见你们。昨天，（我）拿着钱去赌（想）翻本回来救孩子，结果输得精光，还借了几万元水钱（高利贷），我在成都住不下去了，放水钱的人过几天会到处找我的……”

　　“我不信他输光了钱，他就是不愿意救儿子。”徐娟抹掉眼角的泪水，6万元只够前期的手术费，还有后期一笔庞大的天文数字，“他的意思是想放弃儿子，我告诉他钱没了，我们以后可以再赚，他说再想想。”前两天，徐娟再次接到电话，那头韦进林和她谈起了离婚，也不说自己在哪儿，更没有询问儿子的情况。

　　39岁的韦进林走进第二次婚姻，才有了这个2岁多的儿子。“不管是出于传统思想还是父爱，他肯定是喜欢儿子的。”徐娟实在想不通，丈夫到底为何最终选择“出逃”。女婿遭岳母痛打下跪道歉

　　25日早上5点，徐娟抱着最后一线希望，给韦进林的手机发了一条短信：“娃娃又吐血了。你要是有心，就回来看看。”

　　天还没亮，韦进林从梦中惊醒。此刻，他正躺在成都双流某工地宿舍里。他看到妻子的短信，“心头难受。”他躲在被窝里，用手机又一遍遍刷着这两天关于儿子的新闻报道。7点，他开始给房子贴瓷砖，一边工作一边想着儿子的事。“大家都在骂我，本来和老婆吵架压力就大，这下更大了。”他心里再也装不下这些烦恼。

　　他向老板请了假，9点过，他搭上了朋友的车到成都华阳，再换乘地铁1号线。12点半，他钻出地铁站，径直往医院走。“我一定要来澄清清楚。我必须承担这一切。”他低下头说，“我走急了，啥子都没带。”

　　医院电梯缓慢上行，门一开，他的岳母就冲了进来，用手重重地敲在他头上、肩上，“我打死你！我打死你！”岳母红肿着眼睛，口里不断骂着。围观的人把他们圈在中间，韦进林挨着打走出了电梯，徐娟则站在一旁不断地抹眼泪。在医生办公室，韦进林当着众多记者和陌生人的面，一下跪在岳母、妻子面前，“我对不起你们，我对不起娃娃！我回来了，原谅我。”泪痕和脸上的皱纹交织在一起，这个中年男人恸哭起来。

　　“我要打死你！”岳母气不过又动手打他，周围的人赶快拦住，老人不得不瘫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泣不成声。此时，孩子就静静地躺在重症监护室。他流泪说再也“不走了”

　　这场冲突对韦进林来说，就像一场暴风雨，“但是我觉得解脱了。”

　　他告诉华西都市报记者，他最开始拿着6万元就是想着去赌一把，“哪里都借不到钱了，我想如果赌赢了，就还有机会。”

　　在冲突过后，徐娟就再没有主动和韦进林说过话。两个人在狭窄的病房通道里走着，隔着半米的距离。在重症监护室门口，两人分别站在电梯门左右两边，狭小的空间里只听见两人沉重的叹息声，他们低着头，就像陌生人。

　　“思徐。”下午4点，护士探头出来念到了孩子的名字，韦进林猛地把头抬了起来，快步上前又停了下来，他转头看了一眼徐娟。“进去了。”这是在刚到医院经历挨打风暴之后，他主动对妻子说的第一句话。

　　两人进去了大概20分钟，出来后徐娟带着一张换下的尿布，带着血迹。“娃娃今天尿血100多毫升，比昨天好了，昨天尿了200多（毫升）。”而韦进林眼圈明显红了，“儿子喊我‘爸爸’，我心头……”他哽咽了，他说他再也不走了。

　　对话▲

　　记者：消失的这一个月，你做了什么？

　　韦进林：我心情不好，到处打工，过年就在朋友那耍了几天。想到一回来就要面临这个问题，我都不敢给家里打电话，发信息手都在抖。过年看到别家团聚，我们家闹成那样，我心头恼火得很。我接到老婆电话心头都有恐惧感，最害怕。其间我拿钱去打牌了，本想冒险能赢回来，结果输完了。

　　记者：为什么现在站出来？

　　韦进林：我去借钱又借不到，为儿子凑钱实在没办法了，山穷水尽，压力很大。在新闻曝光过后，大家都在指责我，我的压力更大了。都说我一分钱没出，还拿起钱跑了。我觉得一个男人必须面对他该面对的一切。我决定出来澄清误会，我并没有一分钱都没出过。我错就错在不该通过赌博这种极端方式救娃娃，我错了。我要给关心我儿子的人道歉，给老婆、丈母娘和娃娃道歉。

　　记者：你之前赌过吗？韦进林：我就打点麻将，输赢就一两百。这次是走极端了，想快点找到钱，我没做对。

　　记者：输钱后为什么不回来看娃娃？

　　韦进林：哎，我想到回来肯定要挨骂而且还救不了娃娃。我就想让这件事平淡下来再说。但是娃娃的事迫在眉睫，我心里比谁都难过。作为一个男人来说，连自己娃娃都救不了，真的，心里特别恼火。

　　记者：以后怎么办？会不会放弃？

　　韦进林：我再也不跑了。为了有这个娃娃，我和老婆结婚后努力了一年多，跑了很多医院终于怀起了。我这个年龄才有个儿子，实在舍不得。但是人一辈子遇到了，也没办法。实在走投无路了，我也只能……但是我现在肯定会尽量努力的。（记者 何艾琳 摄影 刘陈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