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最严控烟令的正式实施,今年的“六一”儿童节有些不一样,不少妈妈借机“教育”孩子爸戒烟,不为别的,就为了孩子。孩子们又如何看待吸烟和戒烟?在小学生郑晨看来,抽烟的舅舅身上有股难闻的气味;还在上幼儿园的萌萌每天晚上趴在爸爸身上仔细闻,只为了让爸爸少抽烟;小商铺里,已经读四年级的岳明拗不过爱抽烟的爸爸,劝戒烟欲言又止;而在超市里,超超已经给爸爸挑选好了口香糖,进行着戒烟计划。
他们,是烟民身边的孩子,正在努力用行动向二手烟说“不”。
态度
“讨厌烟味儿”
郑晨读小学一年级,最近几天他有点儿纠结,因为他的舅舅是烟民。亲戚长辈中,会抽烟的不止一个,有烟瘾的却只有郑晨的舅舅,跟郑晨最能玩到一起的也是他。“跟我打游戏,带我吃好吃的,还看电影。”说起舅舅,郑晨的笑藏不住。
郑晨的舅舅在媒体工作,熬夜是家常便饭,刚参加工作时并不会抽烟,一年以后他却成了一名不折不扣的烟民,但凡熬夜必抽烟。起初他没跟家人说,一次全家人聚餐时,烟盒从他裤兜里滑落到地上,里面还有两支没抽的烟,亲戚们这才知道他成了烟民。
有一次,郑晨听见妈妈打电话劝他,“说让舅舅少抽点,对身体不好”。可那之后每次见到舅舅,他还是能隐约闻见烟味儿:“以前好像没有,现在他一说话就能闻见(烟味儿)。”
郑晨唯一一次亲眼看见舅舅抽烟是在几个月前。那天,舅舅带他去看电影。临回家时,舅舅决定抽支烟。郑晨记得,当时舅舅站在路边的垃圾桶旁,点燃一支烟,使劲儿嘬了几口,“还让我躲烟远点儿,怕呛着我”。看等在一边的郑晨似乎有点儿无聊,他给郑晨“表演”了一招吐烟圈儿,“他嘬一口,再一吐,就是一个圈儿。”连吐了仨后,舅舅掐灭了烟。
“讨厌烟味儿,但吐圈儿好玩。”关于爱抽烟的舅舅,郑晨想来想去最终如此说。不过,他已经决定像妈妈那样去劝舅舅戒烟:“因为妈妈说抽烟对身体不好。”
监督
每天“闻手,闻嘴”
在抽烟的问题上,还在上幼儿园的萌萌跟妈妈建成了统一战线——她每天负责监督爸爸,方法是“闻”,“闻手,闻嘴。”
“不是工作之后才学的,上大学的时候就会抽。”在一家幼教中心门外,等着孩子下课的萌萌爸说道。“上大学时同宿舍的有会抽的,后来经常一起打牌、吃饭,慢慢就不吸他们的‘二手烟’,我跟着学会抽烟了。”让萌萌爸觉着心安的是,即便那时就开始吸烟,他也没成为“非抽不可的”,“是在会抽、不主动找着抽的程度”。也正因此,萌萌从孕育到出生后,他和萌萌妈从没因为抽烟的事情拌过嘴,“不像别人家,听说有因为抽烟吵起来的。”
最近一年多,萌萌爸抽烟明显多起来,“工作压力嘛,在单位楼道抽支烟,提个神,也给自己放松放松。”抽得最多的一天,萌萌爸进家门时身上也带着烟味儿,一下被萌萌妈“抓现行”。“说啊,怎么不说呢?”萌萌爸回忆起那天的晚饭时间,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还有些调侃:“萌萌她妈当着孩子的面儿,一边吃饭一边唠叨我,说少抽点,对身体不好,还说对孩子不好,最后干脆给萌萌下任务了,让她每天负责闻味儿,看我有没有烟味儿。这么小的孩子你给她分配任务她可当真呢,真是天天检查,闻手上有没有,再凑我嘴边闻有没有,跟小狗似的使劲儿闻。”
最让萌萌爸哭笑不得的是,有一次他在回家路上嚼了口香糖,想借此盖掉嘴里的烟味儿,一下被萌萌闻了出来:“小孩儿鼻子尖啊,她还跟她妈汇报,说有糖味儿,这不一下露馅了嘛!”
正说着,萌萌下课了。被问到“爸爸抽不抽烟”时,这个穿着花裙子的小女孩回答说:“不抽,我每天都检查。”
希望
“他少抽点儿烟”
四年级学生岳明长期在家吸“二手烟”。他的爸爸经营着一家小商铺,每天岳明放学回家的时候,总是看见他爸爸嘴里叼着支抽了半截的烟,要么在给顾客找零,要么在理货,更多的时候是在盯着电脑。
岳明一家不是北京本地人。大约六年前,岳明的爸爸独自一人跟随老乡来到北京,靠干活、送货积攒了足够开小商铺的钱,便把一家人从老家带了出来。这个小商铺紧邻社区门口,面积不大,小屋的内墙有三面放着货架,摆放的都是零食、方便面和饮料。收款台其实也是一个玻璃货柜,里面是七八种中低档香烟、电池、面巾纸等货品。
这个不到三米长的玻璃货柜“兼任”了岳明的书桌。每天放学后,在商铺有点昏暗的灯光下,伴着电脑里传出来的影视剧声,岳明要完成自己当天的作业。经常,伴随他写作业的还有一阵阵飘散过来的烟味儿。
“劝过,我爸不听。”对于劝爸爸戒烟这件事,岳明尝试过几次,都被一句“大人的事小孩别管”给挡了回来。几次下来,尽管并不甘心,岳明也不再尝试,因为“我爸不让管”。
抽烟,对于岳明的爸爸来说是外出打工之后学会的第一件事,“最早在工地上干活,累了一天下来,跟工友们抽烟说话最高兴。”这个在工棚上下铺上养成的习惯,支撑他熬过了初来北京时的辛劳和苦闷。几年下来,即便他已经成了一名小商铺的老板,烟还是没戒——没顾客的时候抽一支,吃完中午饭抽一支,理完货抽一支,看电视剧时抽一支。“习惯了。”说完,岳明的爸爸呵呵一笑,露出被烟熏得黄里发黑的牙。
有时候老婆和儿子岳明抱怨他抽烟弄得店里乌烟瘴气,他不当回事:“有窗户有门的,一会儿就散没了。”只有顾客抱怨时,他才会随手找个东西扇一扇,驱散屋里的二手烟。他也不担心儿子跟自己学抽烟,“不是还劝过我别抽烟吗?不可能跟我学,而且我也看着他。”
在这个小商铺里,来买烟的顾客不多,有社区居民,也有附近工地上的工人。有时,岳明还会扮演起临时老板的角色,给顾客拿烟、收钱找零。“希望他少抽点儿烟。”父亲不在店里,岳明小声说着,他还说,觉着爸爸吸烟时“很专心”。
计划
“100天里一定得戒烟”
12岁的超超不喜欢被称做“小朋友”。现在,超超跟他爸爸正在进行一次为期100天的“戒烟行动”,发起者是超超的妈妈,超超负责监督和协助,爸爸,无疑是这个“戒烟行动”里被监督、受帮助的那个人。
像很多家庭一样,在孩子出生、成长的最初几年,超超的爸爸成功抵制住了频频向他招手的烟瘾的诱惑。“那时候紧张啊,一家人都盯着,从老人到老婆,全都监督我。”由于坚信“一口也不能抽”的原则,超超的爸爸在最初几年全家人的“高压政策”下,确确实实一口烟也不沾,“一方面本来烟瘾不大,另外也是因为怕全家人唠叨我。”
超超上小学后,家人的注意力从他身上转移到了孩子的学业上,让他一下觉得“松了绑”。没多久,在一次陪客户吃饭的时候,他被反复让烟。“当时觉着再不接就不给客户面子了,我怎么说不会抽都不管用,只能接过来。”这一接,放下多年的烟便续上了。当时他给自己定了规矩:“坚决不在家里抽。”随着抽烟的次数越来越多,他渐渐发现这个所谓的底线根本守不住,“到今年春节,我已经发展到在家里阳台上抽烟了。”抽烟时,尽可能地避开超超,已经成了让超超爸少受家人唠叨、埋怨的最后底线,但这并不能让超超妈满意:“在家里都这么大的烟瘾,在单位呢?肯定是抽得只多不少。”屡劝不效下,超超妈决定联合孩子一起帮他戒烟,于是,便有了正在进行的“戒烟行动”。
尽管事实上是妈妈单方面发起的强制戒烟行动,超超的加入让这件事有了不一样的意义。“我得给孩子做榜样。”超超爸说,由于是让孩子监督自己,他觉着无论如何都得完成,“100天里一定得戒烟,不然我儿子瞧不起我啊。”每天,他都如实向超超汇报自己有没有抽烟、抽了多少,超超负责记录在一个小本子上,已经记录了30多天。“抽得比第一天少点儿了。”超超说。
一个星期前,超超一家三口商定了一项辅助措施——靠糖果降低抽烟次数。“要是我爸想抽烟了,就吃一块糖转移注意力。”超超如此解释。试行了两天,超超妈觉着吃糖太多也不好,便把糖果换成了口香糖。现在,每次觉着烟瘾来袭,超超爸就会嚼上一粒口香糖。口香糖的口味完全由超超决定,他还挑选了不同包装,“条装的装兜里,罐装的放车上和办公室”,超超甚至还考虑到了保护爸爸牙齿的问题:“挑木糖醇的,不长虫牙。”(应受访者要求文中人物均为化名)记者 习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