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纷纷进大学当教授 专家称可激活高校氛围
图为刘震云正在人大文学院讲授,右上图为讲课现场。
2011年5月,刘震云正式受聘担任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教授,此前,阎连科已先于他跨进这所大学的校门,坐到教授的“交椅”上;同年9月,二月河出任郑州大学文学院院长;年末,王蒙也接受聘书,成为武汉大学文学院名誉院长和讲座教授;而早在数年前,王安忆、马原、莫言、梁晓声、王刚等也纷纷步入高校……这些著名作家在万众瞩目之下进入大学,将给僵化的体制内文学教学带来怎样的冲击和影响?学校、学生又将如何接纳他们?追踪他们的校园遭际,探索其中的文化意义,或许正是时候。
最好的读书年龄,他们在应付考试
执教中国传媒大学的王刚,第一节课就挨了当头一棒。
那天,他在课堂上谈起契诃夫的小说、《日瓦戈医生》等文学经典,并穿插着聊起自己在意大利诗情画意般的经历,最终却“失望”地发现,台下竟然沉寂一片,“他们大眼瞪小眼地看着我,处于一种半死不活的状态”。
此后,他作为教师代表到外地招生,在问及面试者都读过哪些书籍时,他们竟不约而同地举出了《安娜·卡列尼娜》、《变形记》、《老人与海》和欧·亨利的小说。但稍加考察,他便发现,这些学生几乎没有读过原著,而只是通过策略培训班的“参考答案”,对这些作品做过简单了解。
这是一群刚跨过题山又跌入课海,业余时间献给了学生会或网游,接受知识习惯于清晰的条文和明确的结论,甚至连个人阅读也得依靠他人“培训”的学生。这正是进入校园的作家们所面临的客观环境。
刘震云的尴尬也由此而生。那天,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举办一场名为《梦回宋朝:林冲遇见了“拼爹”的人》的讲座,主讲人便是刚刚入职文学院的著名作家刘震云。认真听完这堂课的学生,无不折服于刘震云的幽默和智慧,“他的演讲乍听起来漫无边际,还不时地插科打诨,听后却发现,其中环环相扣,没有一句废话。”人大文学院研究生朱杉赞誉道。
不过,更多的人并不习惯这种“天马行空式的,既不实用、也没有任何结论和答案”的讲座。就在刘震云还沉浸在“不厌其烦”地讨论《论语》,毫无“梦回宋朝”的迹象时,一个学生已经按捺不住了,他迫不及待地站起来问道:“您刚刚这些话,与今天的主题有何关系?”紧接着,有人提前退场了。“这位同学你去哪里?”面对上身前倾、几乎要一脚跨出讲台的刘震云,离去者冷冷地撂下一句话:“我对你讲的东西不感兴趣。”
对文学经典的陌生,对非灌输式教育风格的不习惯,使得当下在校大学生接纳作家式教授相当有困难,这是作家们始料所不及的。
同为人大文学院教授的阎连科对这些学生深表同情:“在最可以读书、最需要读书的时候,他们在应付考试。如果花很多时间读《红楼梦》,也就没有时间把分数提上去了。”所以,这些学生尽管考上了大学,进了文学院,对他们来说,文学依然是“奢侈品”。而在中学应试教育的影响下,这些学生的思维习惯也趋于简单、直接和懒惰。
“老师想发光已经很不容易”
“今天的老师要想发出微弱的光,都很不容易。”王刚渐渐认清了自己的处境:他所面对的不是一帮文学青年,相反,其中很多人对文学既无兴趣也无准备,他们更倾向于接受能立竿见影或有“笑果”的东西。
学生们对老师所推崇的经典提不起兴趣,对自己的作品和“偶像”却珍爱有加。几经琢磨,王刚从这里找到了使自己“发光”的渠道。从此,他在课堂上会冷不丁地把学生请上讲台,让他们讲述自己的故事;也会选择他们所追捧的《失恋33天》或东野圭吾的作品,由此来讲述自己的剧作经验和文学理念。在大家竞相“燃烧”以后,他才试探着带领他们体悟托尔斯泰的魅力——“渥伦斯基在慢慢厌烦安娜,而安娜,也已经凭着一种女性的聪明和敏感,知道这个男人曾经对自己那么有热情,而现在这种热情没有了,甚至于,她喝咖啡时发出的那点声音,身边的那个男人都厌恶不已……”
北京语言大学教授梁晓声更愿意采取“劝”的办法。他对学生直言,人的大脑区分为不同脑区,有的产生理性思维,有的产生感性思维,有的用于记忆。在应试教育的体系下,我们重点开发了理性思维和记忆的脑区,相当一部分人的感性脑区,还处于睡眠状态,“这一部分脑区在人脑中是相当宝贵的,像矿藏一样,像礼花一样,中文教育就是要把它开启,一旦调动了这种想象的能力,你们会感到非常愉快。”紧接着,他便启发学生在课堂上尝试着展开自己的想象:雪地上有一行足迹——就这样一个标题,让所有人发挥创造性的联想:这行足迹是谁的?他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他是怎样的人,经历了什么,他脚下的道路在城市,还是在乡村……
刘震云应对的办法却是“骂”。讲座期间,面对学生“与主题何干”的质疑,他毫不客气地大发议论:“刚才同学提到的问题给我很大感触。我最好的老师,他告诉我,中国教育这些年是完全失败的。如果你们想稍微有点出息,一定要把过去的思维模式转过来,这样才能更接近刘震云,更接近孔子。”讲座结束后,他再次提醒学生:“我一讲孔子,马上有同学说,你不是说讲林冲吗?我们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闻一知一。鸡鸭为什么不能同笼,鸡犬为什么不能相宁?中国教育制度的最大问题,就是它本身需要教育。”刘震云解释说,它把所有的学生都培养成闻一知一的机器,从幼儿园开始,不管你考的是重点小学、中学,还是大学,它的答案就只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