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伤痕
有人说,时间是最伟大的剪辑师。
如果说我们此前所看到的美丽湘江,或多或少受了些诗歌的美丽蛊惑,那么穿越千年,通过这些我们锁定的美丽,又会看到什么?
“昔闻湘水碧如染,今闻湘水胭脂痕。”
穿越岁月,一路流淌美丽的湘江,给我们留下的是难以愈合的时光伤痕。
依然是苹岛,让我们换一个视角。
搭乘海事局的海巡艇,华声在线记者围着这个秀美的岛转了一圈,虽不像下游一样被挖得千疮百孔,但和这里秀美的江水格格不入的一艘挖砂船和堆在岛上的众多沙堆,还是很刺眼。
苹岛的伤还远不止如此。在宏大的规划里,苹岛将成为湖南水运的一个重要起点,湘江千吨级的通航便是自这里始。但实际境况是,因上游水源枯竭,水位下降,目前这里300吨的通航都已是奢望。
枯水和筑坝,让苹岛变成了“孤岛”。往上,东安境内的湘江电站筑坝拦航,早已经让广西过来的船只能望岛兴叹;往下,从苹岛出港去衡阳的船,因为枯水的原因,也经常一去不返。
如果说在苹岛这块潇湘合流仍非常清澈的水域,我们还非常认真地把对面一个化工厂的存在当成眼中钉的话,那么随后的所见所闻,让我们对湘江的伤变得越来越“淡定”。
仍然是衡阳,石鼓书院。9月13日,衡阳站的欢迎仪式结束后,摄影义工徐晖铭拿着他拍的一张图片与我分享。从他的视角看过去,远处的石鼓书院确实很美,可是岸边的一排用作水上餐厅的渔船和水中漂浮的垃圾却异常刺目。
橘子洲头,尴尬不断。“在准备长沙站欢迎仪式时,我们非常纠结。”漂流活动陆地组组长刘卓向记者诉苦,“欢迎仪式地点定在橘子洲头青年毛泽东雕像前。因湘江水太浅,找遍橘子洲头都没有合适的上岸点。最近的上岸点,要到湘江一桥旁的一个水文站。若从这里上岸,队员需扛着漂流艇,步行几公里到仪式现场。对于已漂行了六百多公里的队员来说,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没有办法,活动组委会只能紧急在洲头用脚手架搭了一个临时舷梯。仅这一项就动用十几个人力,花费不菲。
另一事件让长沙海事局的工作人员也陷入尴尬。为了到江中拍一张有主席雕像背景的好照片,摄影记者王立三和海事局负责护航的海巡艇联系,希望他们能到船员上岸的地点接他上船。热心的海事局工作人员派了最小的一艘海巡艇准备靠岸,没想到在离江边20几米的地方就搁浅了,深陷泥中。一位工作人员无奈在呼啸的北风中脱掉衣服,下水推船,最后还是在漂流队员的帮助下,才逃脱泥潭。
诗意栖居
湘江漂流中,华声在线刊发的一组图片,深深打动了我。
那是摄影师田年经拍的一组名为《引人注目的征程》的图片。他独辟蹊径,采用人江呼应的双重视角:漂行船队在江中成了岸边钓叟、船夫、游人的一道风景;而这些普通人对这条江、这些船的注目却变成摄影师镜头里的风景。
但打动我的并不是拍摄者视角选择的匠心独具,而是这些图片所流露和渲染出的人与自然的和谐:与江相依,同江而美。若不是摄影师的细心观察,你会惊觉,我们离开这样的美丽已经很久。
面对这些如诗如画的美丽,我陷入沉思。我们保护母亲河,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重现千里湘江的百舸争流?为了重归鱼翔浅底的清澈江流?是一座座为经济发展提供动力的水电站?是一栋栋为提振楼市倚江而建的江景房?是一条条为供人游玩而人工堆砌的风光带?
但这绝非我们追求的全部。
所谓大美,回返自然。
诗意地栖居,才是我们的终极目标。而湘江母亲河的科学、协调、持续发展则是这一美妙梦想的基石。
曾看到这样一个小故事。中国一个代表团赴德国考察内河航运,看到莱茵河通过人工运河与多瑙河、美茵河、萨尔河沟通,航道网络四通八达,内河开发运用多级低坝逐步延伸技术,兼顾发电、航运、灌溉,赞叹不已。主人则说:“这是从中国皇帝那里学来的。” 开通大运河沟通南北水系实现南北物资交流,加上祖先创造的治水技术,在莱茵河演化成系统的内河开发方式;而我们自己反倒忘了系统开发,常常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要粮食,便围堰造田,全不顾航道堵塞;要电、要灌溉,则拦河造坝,却忘了给船留一个通道。
毫无疑问,湘江的保护开发是一项巨大的系统工程,需要现代商品经济头脑,需要用系统的观点,处理密集产业带的建立、陆运和水运、航运和发电、灌溉,乃至环境保护、旅游发展等问题。但所有的这些举措,都是指向一个命题,让人与自然最终能和谐相处,让人可以诗意地栖居在这条大江两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