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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艾滋病"重灾区" 寻找阴霾中的灯塔 2009-11-25 16:04
王代英和曹学良举行婚礼。郑世凡摄 编者按:艾滋病是全球面临的重大公共卫生问题。目前,全球有3300多万人感染艾滋病病毒。在第20个世界艾滋病日到来前夕,人民网记者走进昔日的艾滋病“重灾区”――四川资中县公民镇。作为全国艾滋病社区关怀支持模式的试点,资中县创造了一种政府主导、多部门配合、全社会参与、感染者自救的艾滋病综合防治模式,被誉为“全球人类同艾滋病作斗争的灯塔”。 中国日报网消息:公民镇,四川东南部资中县一个偏僻小镇。本来,小镇平淡无奇,却意外地因艾滋病而失去了宁静。 20世纪90年代,这里曾是卖血感染艾滋病的“重灾区”,艾滋歧视像瘟疫一样蔓延。然而,自2002年以来,小镇的“艾滋生态”发生了奇迹般的变化。 小镇的灾难悄然降临。为了摆脱贫困的命运,公民镇一些青壮年捋起袖子,当起了“血牛”。 公民镇有5万多人,人均年收入不足3000元。这里曾到河南地下血站卖过血的有近百人,绝大多数感染了艾滋病病毒。 自1995年6月以来,资中县共发现128例艾滋病病毒感染者。其中,公民镇有68例,死亡32例,现存36例,分布在15个村。 李孝春是第一批“血牛”,他的家族中曾有8人先后卖血,几乎全部感染了艾滋病病毒。1995年秋天,他才37岁,仅靠几亩薄地维持生活,还供着两个孩子上学。为了挣点学费,他想到了卖血。在当地的一个血站,他被检测出感染乙肝病毒,献血不合格。 这时,一个老乡告诉他:河南有个地下血站,来了就抽,不用化验。于是,他买了一张火车票,口袋里揣着30多元,赶到了河南某县一个肮脏的小旅馆。 那是一个非法单采血浆站,聚集着很多农民工。献血者一次抽两袋血,大约八九百毫升。为了节约成本,血站老板把很多人的血液混到一起,共用一套血浆分离器。血浆分离后,再把剩下的血细胞输回献血者体内。一旦有艾滋病病毒混入,就会在献血者之间传播。然而,农民们并不懂得这些知识,他们只知道,卖一次血,可以得50元。很多人在旅馆里一住就是几个月,隔一两天抽一次,有的因频繁采血,身体虚弱得站都站不起来,甚至猝死。 那一年,李孝春在河南住了两个月,卖了24次血,赚了1200元,除去吃住行的费用,所剩无几。当年底,他回到家乡。第二年7月,他开始发烧,拉肚子,四肢无力。本来,他健壮如牛,一人能挑200斤青谷子,可后来腿软得像面条。1997年,他查出感染了艾滋病病毒。从此,他的命运彻底改变了。 在他的家族里,曾经一同卖过血的人,也相继发病。 他的哥哥李孝清,2001年病重住院,花了3万多元,因无力继续负担医药费,只好回家。在最后的日子里,他的半边眼睛都烂了,浑身疼痛。村医不愿上门,家里人只好自学打针,每天给他注射几次杜冷丁。临终前,他喃喃地说:“这病害人啊……” 他的侄女婿李本才,15岁就开始卖血。“有时候一天抽几次,刚在这个血站抽了,吃个鸡蛋,喝碗盐水,马不停蹄再赶到下一个血站。有两次抽血,竟然当场昏倒。”回忆起往事,李本才肠子都悔青了。1995年,他和妻子李秀华到广东中山打工。由于经济拮据,他想再卖点血。可是,万万没想到,竟查出感染了艾滋病病毒。于是,老板立刻买了火车票,打发他们回了家。 面厂的老板嚷道:“别把艾滋病传给我的机器!” 一位乡村医生说得更邪:“艾滋病,风一吹就传染;人埋了,挖地三尺也传染。” 卿舟维,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他是小镇最早暴露身份的艾滋病病毒感染者。艾滋歧视,曾像噩梦一样纠缠着他。 1995年,他来到河南一家地下血站,总共抽了4次血,却酿成了一生的悲剧。1997年,他到吉林省延吉市的建筑工地打工,想再靠卖血挣点钱。化验之后,血站工作人员告诉他:HIV阳性。 “那时候,根本不知道啥子艾滋病。”他说。 当天,警察到建筑工地调查,问他在哪里卖过血,他如实回答了。晚上,有位老乡说:“赶紧逃吧,警察会把你抓到深山老林里,连亲人都见不到了。”老乡的话让他惊恐万分,于是,他匆匆借了500元,连夜坐火车往家跑。下了火车,他不敢走大路,抄小道溜回家。 然而,人还没到家,消息却早就飞回来了。一同打工的老乡纷纷给家里打电话:“卿舟维得了艾滋病,离远点!”年迈的父亲听说儿子得了“脏病”,气得直撞墙,只想一死了之。父子见面后,抱头痛哭。父亲哽咽道:“听说得了这个病,没几年活头了,这一家老老小小指望谁呀!” 而村民们的态度,更令他失望。他想把糖果分给邻居,可孩子们一见他就跑。村民宁愿绕道,也不从他家门前过。他到堰塘里洗衣服,别人提起衣服就走。有一次,他到村里去磨面,看到老板人手不够,他便上前帮忙。谁知,老板一看他站在机器旁,立刻嚷道:“快放手,别把艾滋病传给我的机器!”一名乡村医生说得更邪:“艾滋病,风一吹就传染;人埋了,挖地三尺也传染。” 这是当地人最初对艾滋病的态度。莫名的恐惧,像阴霾一样笼罩着小镇。一名感染者痛心地说:“我怎么活不重要,只要把我当人看就行。” 李孝春还记得,当他染病的消息传开后,地里种的小菜、谷子都卖不掉了。他掏钱买东西,谁也不敢要,怕沾上“艾滋钱”。走在街上,对面的人远远看见他,马上闪到另一边。他给村干部递烟,村干部先装在口袋里,等他一走就扔掉。那几年,他觉得“天都垮了”。他胡子拉碴,头发又长又乱,因为没有一家理发店肯给他修。于是,他只好借三个月到成都取一次中药的机会,花10元钱的“高价”理个发,而村里只要1.5元。他到茶馆里一坐,喝茶的人立刻起身,一个个往外溜。而他一走,老板就把他用过的“艾滋茶杯”扔掉,甚至连他坐过的凳子,也一同甩到垃圾堆。 2001年,公民镇的感染者相继进入发病期。由于贫病交加,其生存状况更加恶化。据当时对25名感染者家庭经济状况调查表明:人均收入在400―1500元之间,户均负债4640元。大部分人对生活前途感到悲观失望。 感染者林腾全的妻子因无法承受压力,喝农药自杀,留下一个未成年的孩子。还有的感染者干脆破罐子破摔,甚至威胁报复社会。资中县卫生局局长印永彬说:“有一年,公民镇几名艾滋病人跑到我办公室,扬言不给钱就去炸大桥。有的还挥舞着刀子,声称要以血相见。” 这些举动,并非源于艾滋病人的天性,而是他们对冷漠社会的本能回应。艾滋歧视,成为催生怨恨的温床。 专家掏出面包,众目睽睽之下,让感染者掰开面包,一人吃一半;专家拿过感染者刚刚用过的杯子,毫无顾忌地喝了两口。 2002年2月8日,一个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日子。中英性病艾滋病防治合作项目在资中县启动。作为全国艾滋病社区关怀支持模式的试点,资中县开始了破冰之旅。 3月,艾滋病专家组来到公民镇。刚开始,村民都在远远地观望。很快,他们就发现,这些专家和感染者一见面,又是拍肩,又是握手。有时,他们还一起吃饭、喝茶,根本不怕被传染。 为了消除农民对艾滋病的恐惧,专家们下村入户,把田头院坝当成课堂,传授艾滋病知识。“只要把道理讲清了,农民的观念很快就变了。”资中县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吴晓敏说。 在培训中,有很多细节让人印象深刻。成都一位专家掏出一个面包,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一位感染者把面包掰开,一人吃一半。另一位专家,拿过感染者刚刚用过的杯子,毫无顾忌地喝了两口。这些细微的举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周围的人。村民说:专家都不怕,咱们还怕什么! 面对面的教育,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半年后,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专家组前来检查。在村里的小路上,专家们遇到一位背筐的老人,问:“艾滋病是怎么传播的?”老人伸出三个指头:“三个条件嘛!血液、母婴和性。”专家们开心地笑了。在公民镇,几乎所有人都能正确回答这样的问题。 为了让感染者有一个活动场所,公民镇中心卫生院腾出三间房,建立了“公民家园”,寓意“人人平等”,并倡导“自尊、自强、自立、自救”。在这里,感染者每月开展两次活动。工作人员不仅宣传艾滋病防治知识,还对感染者进行生产生活技能培训,组织经验交流和娱乐活动。全国预防艾滋病宣传员濮存昕参观后,称赞这里是“感染者的伊甸园”。 项目开展后,首批培训对象是各级政府干部,卫生、民政、公安、财政、工商、计生等20多个部门负责人都来听课。全县先后举办了42期培训班,总计培训4000多人次,包括机关干部、中小学教师、感染者家属、娱乐场所人员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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