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面洋行百多年前打广告 向西关富商兜售私人飞机 　

　　飞机发明不到十年间 飞行特技表演“登陆”广州城

　　“谭根为中国航空家之先觉，抑亦世界飞行界之伟人者也，实为华人在港开演飞机之第一次……为祖国光荣者在此，为华人生色者亦在此……而今以后，国人研究飞行事业之兴味，则影响于物质文明之将来……”亲爱的读者，这是1915年8月3日香港《华字日报》上刊登的一则新闻，说的是早期华人飞行家谭根在香港表演飞行特技的大事。谭根虽然在香港表演，但这场盛大表演的缘起却与广州息息相关，当年7月，广州遭遇乙卯大水灾，无数灾民流离失所。谭根这次飞行特技表演，本意就是筹款赈灾。彼时，飞机问世不过十来年，谭根的飞行表演吊足了人们的胃口，全港绅士仕女几乎倾巢出动，更有勇敢的女粉丝跟随他一起飞行上天，因而轻而易举上了“头条”，各界要人纷纷捐款。

　　谭根的表演让观众如醉如痴，但说起第一个在广州进行特技表演的人，还得把时光再倒推4年。1911年4月，比利时飞行员范登堡在燕塘机场举行了第一场纯商业的飞行特技表演，承办表演的洋行趁此机会，在媒体上大力造势，向西关富商兜售私人飞机，现在就让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外国飞行员来穗炫技

　　洋行造势卖私人飞机

　　在讲述广东早期飞行传奇之前，且让我们略费一点笔墨，梳理一下世界近代航空发展的历史脉络。1783年，法国人相继研制出了载人升空的热气球和氢气球；1852年，以蒸汽机作为动力的载人飞艇成功升空；1903年，美国莱特兄弟研制出了带有内燃机和螺旋桨的飞机，首次进行了持续有动力的飞行，开辟了人类航空新纪元。

　　洋人飞行表演 乐队全城伴奏

　　在中西文化交汇的“桥头堡”——广州，航空知识的传播几乎是与世界同步的，1855年，在广州行医的英国传教士合信出版了科普著作——《博物新编》，其中专门介绍了热气球与降落伞；1881年创刊的《点石斋画报》也曾以“天上行舟”为题，讲述了美国发明家爱迪生的航空设想；1910年，商务印书馆出版的《空中航行术》因为大受欢迎，连连再版……不怕煽情地说，正是这些知识的传播，为南粤近代飞行传奇的上演写下了序言。

　　飞机问世不到10年，广州空中就出现了飞行员的影子，喝“头啖汤”的是比利时飞行员查尔斯·范登堡。其实，自莱特兄弟发明飞机以后，飞行很快就成了西方青年热爱的时尚运动，长途飞行表演也渐渐热门起来。究其原因，无外两个，一是惊险刺激，美国飞行先驱柯蒂斯曾有过一段名言，他说，如果飞行像室内槌球一样安全的话，年轻人是否还能对飞天如此痴狂，就很值得怀疑了；第二是飞机的商业与军事前景都十分广阔。就拿查尔斯·范登堡来说，他是第一个在东南亚进行巡回飞行表演的人，仅在越南西贡一个地方，就拿到了7000美元的重赏，而在曼谷表演飞行之时，他还得到了泰王的重赏，可谓名利双收。

　　闲言少叙，1911年4月15日，范登堡在广州开始了为期3天的飞行表演，飞行地点就设在了燕塘。范登堡的飞行表演完全是商业性的，门票由沙面洋行代理销售，并早早在报纸上宣传造势，场面也是热闹非常。当日中午，就有印度乐队在长堤天字码头奏乐，吸引人们到场观看，随后，乐队转移至燕塘，为飞行表演助兴。

　　从下午2时开始，范登堡先后进行了5次表演，只见他忽而腾空，忽而俯冲，忽而又绕燕塘一圈，徐徐降落。虽然写起来只有几行字，但这样的表演在这座千年古城里是破天荒头一遭儿，被吸引来看“西洋镜”的人们成千上万，其中不乏清廷的高级官员，因而现场人山人海，洋行与飞行员大赚一票。

　　胶合板钢丝绳 制成早期飞机

　　除了赚取门票收入，洋行同时还代理飞机销售，他们打出广告，称一架飞机的售价不过在三千到一万银元之间，对西关富商来说，拥有一架私人飞机，不是什么奢侈的梦想。读者你也别觉得这个价钱有多便宜。要知道，最初的飞机不过是由木材、胶合板、钢丝绳等材料做成，动力则由汽车马达提供，这个价钱已足够让洋行赚上一大笔啦。

　　范登堡原计划在广州连演四天，可到了第三天，也即4月17日，清廷委任的广州将军孚琦也到了现场观看，他在返回衙门途中被革命志士温生才刺杀。当局认定范登堡集会表演有罪，扣押了他的飞机，飞行表演因而不了了之。据说后来范登堡设法烧毁了飞机，并顺利逃到香港。这一传闻不知虚实，但倒挺符合一个飞行员的脾气。

　　天之骄子

　　华人青年义演赈灾

　　美女粉丝追随飞天

　　飞行表演的“头啖汤”被外国人喝了去，那第一个在广州举行飞行表演的中国人又是谁呢？对读者来说，这个人是再熟悉不过的，他就是中学历史教科书里提到的飞行先驱——冯如。其实，早在1911年2月，怀抱“航空救国”梦想的冯如就带着两架自行研制成功的飞机，从美国回到广州，准备择时进行飞行表演。然而，孚琦被刺杀后，当局禁止了一切飞机进口及飞行表演。据记载，武昌起义爆发后，冯如本欲组织飞行队，参与革命，但清廷很快接受了合议，这一愿望并未实现。

　　1912年8月15日，冯如在燕塘举行飞行表演，全城又是万人空巷。谁知升空之时，飞机失速坠落，冯如身受重伤，送医后不治身亡。对冯如的死，当时的媒体直呼“天妒英才”。

　　华人首度环球表演飞行

　　当时，除了冯如，还有一位华人飞行家在媒体上频频崭露头角，他就是谭根。其实，谭根与冯如在美国就是好友，要知道，那时的飞行员圈子本来就小，华人飞行员更是少之又少，很容易就互相结识了。1910年，谭根从美国柯蒂斯飞机实验学校毕业。这一年恰逢外国飞机制造大会在美国旧金山举行，谭根携带自制的水上飞机赴会，与来自英、美、法、德的强手同场竞技，一跃获得了金奖，他因此也被誉为“东亚飞行第一人”。

　　据资料记载，继冯如归国之后，谭根本来也打算抓紧时间回国，但因时局动荡，归国计划一拖再拖，他索性开始进行环球飞行表演。与别人不同的是，他是一路往东飞，以求离祖国“近一点更近一点”。环球飞行表演为谭根带来了巨大的财富和声名，1915年7月，他抵达香港时，早已是闻名遐迩的飞行家。

　　7月上旬，广东遭遇了两百年一遇大洪水，史称乙卯水灾，广州更是重灾区，街上水浸高达4米，流离失所者数不胜数。当月，谭根向港府申请，举办飞行特技表演，所得收入四成赈灾。申请被批准后，7月10日，香港《南华早报》率先刊登新闻，8月3日的《华字日报》更是极力称赞：“谭根为中国航空家之先觉，抑亦世界飞行界之伟人者也，实为华人在港开演飞机之第一次……为祖国光荣者在此，为华人生色者亦在此……而今以后，国人研究飞行事业之兴味，则影响于物质文明之将来……”

　　赈灾表演吸引千万观众

　　随着媒体的造势，飞行特技表演还未开始，就已成为人们热议的焦点。8月7日，飞行表演在沙田海边如期举行，香港政商界上万人到场观看，又有西洋乐团全程奏乐助兴。当天，谭根一日升空五次，最后一次还破天荒搭载了一位勇敢的女粉丝——中国著名历史学家陈桓的儿媳洪美英，她因而也成了中国国内第一位搭乘飞机的女性。我们今日已经坐惯了飞机，已经很难想象当时人们“飞上天空”时的惊讶、兴奋与恐惧，如果非要打一个不恰当的比方，或许跟现在一些超级富豪非要搭飞船进行太空旅行的心情很相似吧。

　　谭根这一次飞行特技表演到底筹到了多少赈灾款呢？我找来找去也找不到相关数据，但从当时媒体的报道看，场面的确盛极一时，广州的父老乡亲受其恩惠，应该是一个事实。一年后，谭根寻机来到广州，终于完成他内心期待已久的事情——为父老乡亲举行一场飞行表演。他从大沙头起飞，高翔于故土的蓝天之上，赢得了近万观众的热烈掌声。不久，他起飞的地方就将建成广东最早的航空基地。不过，那是近代南粤飞行传奇的另外一个故事了，我们留到下次再讲。记者 王月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