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克菲勒

　　■赵之羽

　　埃克森美孚石油公司由美国大亨洛克菲勒创建，历经百年发展，已经成为全世界数一数二的大型石油公司，曾经几度站在财富500强的首位。但是谁又能想到，这间巨无霸公司，在光绪年间进入中国市场时，全靠了一位宁波商人的鼎力相助，才能站稳脚跟，取得了业务上的巨大成功，而这位商人就是宁波帮公认的先驱人物——叶澄衷。

　　像那个年代的许多风云人物一样，叶澄衷是个“苦哈哈”出身的穷孩子，打小就离开父母出外谋生。他的谋生手段是划着小舢板向停靠在黄浦江上的外国轮船水手兜售一些日用杂货。与那些只想混一口吃喝的同伴不同，叶澄衷很有生意头脑，别人卖货收钱，他却另辟蹊径，想出了以货易货的方法，用手中的杂货换取水手从船上拆下来的废旧五金件，然后倒手卖给岸上的五金行。别看就这么一倒手，利润立时可以翻倍。等到别人也向叶澄衷学习以货易货时，他却又改了路子，不卖杂货，改向轮船上送荤素菜品。在当时，能驾着一艘舢板穿梭于黄浦江大轮船激起的风浪中，稳稳当当把“外卖”送到船上的，只有一个叶澄衷，他也因此获利颇丰。

　　然而叶澄衷并不满足，他又利用和水手们接触的机会苦练英语，不久后居然能操着一口半生不熟的“洋泾浜”英语与外国人交流了，这也为他日后的一段奇遇打下了基础。

　　那是一个阴雨密布的秋日，叶澄衷照例在做完小生意之后，顺道载了一个洋人上岸，等他稍歇一口气，忽然发现洋人落了一个公文包在船上。叶澄衷连打开包看一眼的心思都没起，也不顾疲累，一直守在码头，直到那个洋人发现公文包不见又找了回来。洋人打开包一看，票据、支票、美钞和合同一样不少，感动之余一定要重金酬谢，没想到叶澄衷虽然穷，却很有骨气，不是双手赚来的钱一分也不肯要。这个洋人是美国洋行的经理劳勃，他发觉叶澄衷小小年纪竟然能用英语与他交流，更是大为惊异，于是花钱请记者在报纸上登出了这条拾金不昧的新闻，这个黄浦江边的穷小子因此变得尽人皆知。

　　这件事流传甚广，直到几十年后，曾任清末湖广总督的赵尔巽在编撰《清史稿·孝义传》时，还念念不忘将其收录进来，“西人有遗革囊路侧者，成忠守伺而还之，酬以金不受，乃为之延誉，多购其物，因渐有所蓄。”

　　劳勃交给叶澄衷一张名片，嘱咐其将来如果想做生意，可以找他赊货。叶澄衷仔细考虑之后，觉得自己也到了弃舟登岸的年纪，于是开了一张货单去洋行找劳勃，稍贵一点的东西他只敢赊10件，洋铁钉一类的小件也不过赊100件而已。劳勃看后哈哈大笑，叶澄衷还以为洋人反悔了，涨红了脸想要离开，劳勃拦住他认真地说，与你做生意我很放心。说完他提起笔来，在每个数字后面都加了一个0。

　　就这样，叶澄衷在上海滩开起了中国人独资经营的第一家五金行，起名为“顺记五金洋杂货号”，依靠向洋行赊货并转手倒卖做起了生意。

　　上海开埠之后，洋商大量修路、盖房、建码头，对于土法手工制作的五金件，洋人并不满意，认为做工粗陋，质量不佳，事实上用机器制造的洋五金确实物美价廉，由于洋商的示范作用，本地人也逐渐开始青睐洋五金。“顺记”的开业恰逢其时，由于叶澄衷是“借鸡生蛋”，等于是无息贷款，卖出一件就保证能赚到钱，立时财源滚滚。俞樾在《上海县续志》中提到，叶澄衷经商，“诺必诚，人皆乐就之”，“不数年，大昌其业”。从此叶澄衷被称为上海滩的“五金大王”。

　　都说“福无双至”，可是到了叶澄衷这里却变了“好事成双”，他在五金业发展壮大之后，又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找上门来，说起来这也多亏了他平素重诺守信博得了好名声。叶澄衷一生立业，靠的是左手五金，右手煤油，此番天上掉的这块馅饼正是煤油。

　　1880年，美孚石油公司进入中国市场，一向凭借雄厚资本无往不利的美孚公司这次在中国却遇到了大麻烦，他们的目标是租界之外的广大中国农村，希望让洋灯洋油尽快占领这块市场，可是面对农村的宗族势力和混乱的度量衡，美孚公司的代表颇有老鼠拉龟——无从下手之感。就在这时与叶澄衷有生意往来的洋商向美孚公司推荐了这位中国商人，言语中对他的信誉与能力推崇备至。

　　半信半疑的美孚公司试探着与叶澄衷进行了接触，结果却大吃一惊，这名商人的精明出乎他们的意料。叶澄衷先是了解了国内煤油市场的情况，在得知美孚公司有两个实力均等的竞争对手之后，他在谈判中表现得不紧不慢，还有意无意地提到那两家英国石油公司的经营情况，这让美孚的代表以为自己的竞争对手也在拉拢叶澄衷，急迫之下放宽了条件，叶澄衷趁机与美孚公司签订了极为优厚的合同。

　　按照合同，叶澄衷的代理佣金高达25%，而且取得了独家经营美孚煤油的特权，更为有利的是，当时洋商的货款结算期一般都是30天，而美孚公司破例允许叶澄衷拿货90天后再结清货款，这等于是给了叶澄衷利用货款作为无息贷款周转经营的大好机会。

　　叶澄衷紧紧抓住这个机会，利用美孚公司提供的大笔资金一口气在上海开了5家顺记分号，而且在天津、汉口、宁波、温州、九江、芜湖、镇江、营口、烟台等地也都开办了分号，从而形成了一个遍布全国商业重镇和村镇码头的庞大营销网。

　　“吃水不忘打井人。”叶澄衷大发利市的同时，也不遗余力地利用自己的顺记分号帮助美孚公司做代理生意。在叶澄衷的努力下，美孚牌煤油的名字在旧中国可谓是家喻户晓，到了后来，煤油灯在民间被普遍称之为“美孚灯”，其惊人的市场占有率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