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衣夜行

　　鲁瑾

　　往年年关的时候，媒体都会说保姆又涨价了，有钱还不一定找得到，她们都要回家了。今年有关保姆的热点是广东的蛇蝎保姆毒杀老人，而且一杀就是八个，还不止一个保姆这么干。虽然是个案，可是如果保姆行业是个上市公司，股价会跌停吧，反正最近，说保姆涨价的新闻比往年少，但保姆的价格还是会涨的，因为这是刚需。我家请钟点工已经15年，下午四个小时，搞搞卫生做做饭，一周六天，价格从350涨到了2000。每次涨价我都有点压力，但转而一想：给你2000你干吗？不干？那就掏钱吧。

　　保姆会让你满意吗？当然不会，地板拖了，面上的家具擦了，但掀起床裙，床底下永远是一层厚厚的灰，冰箱隔板永远有菜汁，盐醋瓶永远是油腻的，而拿开花瓶各种摆设，那一圈灰也总会有。有些保姆还会对不同的家庭成员不同对待，比如年轻人的马桶每天洗一下，而眼神不便的老人的马桶能不洗就不洗。过年自己干活的时候才发现，马桶里外都黄黄的，一个小时都复原不了。

　　对这些，我已经不像前些年那么纠结了，这不是一两个保姆的特点，几乎所有钟点工都这样。经历了一些根本不讲规矩的保姆后，我现在对保姆的要求是诚实、温和、干活差不多就行。不诚实的保姆遇到过，一会儿婆婆病了，一会儿女儿病了，一会儿公公得癌症了，一会儿三叔死了的请假。一开始以为是真的，后来发现既然在你这儿包了月，反正请几天假也不好意思扣她工资，她就少来几天去做钟点工。还有就是给了她工资，过两天拿着两张假钞说我们给的钱是假钞。幸好我家快九十岁的老爷子空闲思维又缜密，给钱之前抄下了每张钱的号码……高山仰止啊！还有的一来就视察，要求各式工具到位，到位以后又说窗户她是不会来擦的，要另付钱。还有就是做着做着要跟你借钱的，还有就是家里不安耽老公自己都爱赌博的，这个蛮慌的，因为随时她都可能请你救她一家不被人追杀啊！蛇蝎保姆的事儿出来以后，估计大家的要求会更低——只求不杀。

　　除被现实教育以外，我对保姆得过且过的心态还进行了一下换位思考，假如让我负责家里的卫生，是否能做到一尘不染无死角？答案是否定的。去年去一朋友家，从门框到桌缝，从厨房到阳台，从柜子到摆设，真正的一尘不染，干净到无菌状态。女主人没有钟点工帮忙，凡事做到极致，让人肃然起敬。在家务方面，我肯定是做不到，因为在这方面没耐心，所以想着保姆日复一日做着这些单调的工作不容易，也就不挑剔了。最多就是年关到了假装热气腾腾地跟她说一声：“嗨!我们一起来个大扫除，彻底清洁一下过个年！”然后卷起袖子戴上手套开始洗马桶，身先士卒到让人不好意思。

　　作为一个爱思考的人,还有一点我会跟另一个自己打架：虽然保姆工资每年都涨，但她们没保险没四金五金，也算弱势吧。严格地说雇主是不是还应该给他们买保险？每个保姆我都会叮嘱她们不要爬高，擦不到就算了，我怕她们摔跤出事，那就麻烦了。欧洲美洲的朋友和我说那儿很少家庭有保姆，太贵了，要请就是公司化动作，待遇和白领没什么区别。当然，雇不起又需要，还是有黑工，便宜点，但问题和国内一样一样的，目标也是活少钱多，各种不负责任。

　　中国劳动法专家说了，雇主和保姆建立的是民事关系，非劳动关系。看到这个界定，我松一口气，非劳动关系就不存在公司化动作，工资以外就没有提供保险的义务了，道德压力减轻，我内心的纠结终于得到了缓解。

　　我们看以前大户人家主人和保姆之间的忠诚故事，都有些中毒，以为感情是天下雇佣关系里的最高境界。我以前也委曲过，保姆家里有事帮着法律咨询，心理问题帮着开解，以为已是莫逆之交，可到了点人家依然会提出来加工资就留下来，不加就走。现在完全不委曲了，情义、帮助和劳动工资关系无关，用感情换人家的工资要求是很低级的。周末在家的时候，我还是会和保姆聊天，关心一下她家里的情况，但开春会打电话给保姆市场，了解行情，按市场价付她工资。如果哪天雇不起了，就一周来三天，再雇不起了，就一周一天。

　　到老了，每天需要人帮助的时候怎么办呢？现在开始攒钱啊，或者卖房子啊，换成小房子，换取更充分的服务。但愿可以颐养天年，不会碰到蛇蝎保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