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五一
中国人习俗过年吃饺子。我17岁支边北大荒,头回吃的新年饺子,味道至今难以忘怀。
1968年底,我所在的黑龙江绥滨290农场一分场修理连木工排为迎接上海知青的到来,开展了为期20天的赶制基建门窗口的会战。
12月28日下午,当我在电锯边干得正欢,不料手中的木门边因有个坚硬的节子“当啷”一声被电锯齿打飞,致我的右手食指第二关节不慎被电锯割伤,当场血流不止,我被火速送总场医院住院手术。
伤口缝合挺简单,可麻药劲儿一过,疼得我整宿辗转反侧。眼瞅元旦将至,病友一个个被接去过年,外科病房空落落的仅剩我一人,伤痛可忍孤独难熬,我正思忖“开小差”回分场过年,外面却漫天下起了鹅毛大雪。
我正纠结,忽听“砰砰”有人叩门,开门但见一个高大的雪人风尘而至,待来者进屋摘下棉帽口罩,才认出是木工班的我们北京二中高中的知青学长刘承业。只见刘哥哆哆嗦嗦从怀里掏出个毛巾裹着的铝饭盒递给上说:“老弟,快趁热尝尝我包的新年饺子”。
见我一脸惊诧,刘哥一边哈气搓手,一边解释。为庆元旦分场杀猪,因我们知青吃大食堂不发肉票,刘哥为让住院的我吃上新年的饺子,就自己掏钱买烟向老职工套近乎,淘换来肉票去商店买来猪肉、白面、油盐作料,没有菜刀,就用我们木工锋利的斧子剁肉馅,还拎着铁锹溜到生产队地里刨来冻葱、白菜,没有擀面杖就锯段儿锹把代替,把报纸往工具箱盖上一铺当盖帘。
待饺子包好煮熟盛进铝饭盒,为保温用毛巾包裹再揣进自己怀里,身披棉大衣,头戴皮帽子,脚蹬棉胶鞋,顶风冒雪,愣深一脚、浅一脚蹚了20多里的雪路从分场赶来总场医院给我送的年饭饺子。正是少小离家千里外,学长如兄情似海!
我是生在军人家庭的硬汉,此前电锯割手疼得十指连心都不曾落泪,而接过学长刘哥冒雪送来的一饭盒带着知青体温的年饭饺子,一时感激得热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尽管饺子喷香,我却没吃几口便哽咽语塞……
40多年弹指挥间,无论我山东当兵、返京从警,但凡过年都要包饺子,可任凭我使尽浑身解数调拌馅料,却再没吃出过那“北大荒”年饭饺子的独特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