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经》之《上古天真论篇》,黄帝问于天师曰:“余闻上古之人,春秋皆度百岁,而动作不衰;今时之人,年半百而动作皆衰者。时世异耶,人将失之耶?”译为今文就是说,上古之人年龄超百岁,但行动没有衰老的迹象,现在的人年龄半百,动作就显得衰老了,这是时代的不同呢?还是人们违背了养生之道的缘故?
作为我国现存最早的医学典籍,《内经》已有2000多“岁”了,可谓长寿之书。时光并没有让它湮灭于历史的尘埃之中,倒是其智慧光耀千年,老而不衰。于是上面的提问进入了我们的视野,对于如何养生保健,经书里有着详细的解答。引我拓展思考的是人之区别如此显著,那么事物呢?比如岁月悠长,有多少书籍文字,早已化入滚滚红尘,不知去向。比如一间店、一个招牌,何以有的店面喧哗一阵就衰退没落,直至踪迹无觅;而有的招牌却穿过岁月的风雨,历久弥新?究竟是怎样的“养生之道”,让其具有生生不息的力量?
镜头聚焦“天益寿药店”,我站在漳州历史文化街区的石板路上,近距离地观察它。这座两层的旧式楼房显然不能与现代“高大上”的摩天建筑相比,但它在时间的维度上又分明轻易胜之。“百年老店”四字苍劲有力,这样的招牌可不是随意可以悬挂。据介绍,天益寿药店原称天益寿药局,是漳州最有名的百年老店,已被载入“中华老字号药店”。药局由漳浦人陈锦畴于清光绪二十二年(1896年)创立,至今已实实在在超过百年。
“诚信守实”悬于天益寿药店招牌的另一边,与“百年老店”正好左右对称,就像是对百年老店的最佳诠释。大道至简,这或许是其恒久存在的答案。虽然它竟如此公开与简明。子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欺瞒诈骗只能得逞一时,日久必无所逃遁。言而无信,连为人都举步维艰,何况于百年基业。而药店所经营之物,与生命健康息息相关,更来不得半点伪假。“炮制虽繁,不敢省人工;品味虽贵,不敢减物力。”求真守实,应是每一家药店最基本的职业道德。看惯了铺天盖地富丽堂皇的广告,眼前这简约的承诺,让人倍感亲切与踏实。
古朴的朱门红窗敞开着,可以见到里面的药架排列整齐有序,品种繁多而案台明净,虽是药店却有淡雅之风。药店秩序井然,声名久远,说明老店的优良传统已得到传承。我亦不识店里的工作人员,不知在此有过多少感人的故事情节,然从人们的好评中足以窥见其服务的细致贴心。人的健康有赖于机体各器官功能的协调配合,树的成长需要难以计数的根须努力,声名远播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成就。“近者悦,远者来。”百年老店的独特魅力沉淀了创建者的智慧,更包涵着后人的用心呵护。
与天益寿药店毗邻的是生活气息浓厚的食杂店,虽然店内物品充满俗世味道,但富有特色的闽南民居却是古韵悠然。门楣上精细的雕花,透露了曾经的主人对生活品质的讲究与追求。台湾路位于漳州古城核心地带,有着深厚的文化沉淀,沿街两侧更是商店罗布,提示我们这里曾是繁华的中心街区。天益寿药店只是其中一员,它并非遗世独立傲然一方,而是融于普通民众的生活之中,供其所能,尽其职责。《大学》开篇有言:“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虽有学者言“亲民”当作“新民”解,但亲民依然是美好的德行。天益寿药店无疑秉承且践行了这个品德。“但愿世间人无病,何愁架上药生尘”,当然是善良之期许,但药类齐全、货真价实,解来者之急、供患者之需,是更为真切的慈悲。
因为药店的特殊性,注定其对经营的品质要求更高。不以次充好,不以假当真,不欺生不欺穷,不追名逐利等等,每一个原则都是对药店的考验。防微杜渐,不被外在利益所驱使;制度规范,内修品德与素质;坚持操守,不忘初衷,不随波逐流。时光流转,大浪淘沙,周遭世事变迁,天益寿药店寿已过百年而其质朴如初,一定有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
门前显眼的“医保定点”提示牌,让心境从悠悠古风中走出。百年老店古色古香,只是与现代的一些大型连锁医药店相比,已有落差。我为此掠过些许惋惜之情,但差距也意味着成长空间。作为一家在风雨中生存百年的老店,我们有理由相信,在这个万众创新的时代,它内在的创新精神,不仅可以使其老而不衰,亦能让它与时俱进、焕发勃勃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