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画《枯荣之间》
■陈履生
余当年为生活计而习字学画,不觉而成专业,庚申年离开扬中,苦读七载,自校门出已三十年矣。此后出版为业十七春秋,又历经画院而达馆中。余生于馆内,长于馆中,此乃照相馆也。及至美术馆,以展览为业,不亦乐乎。庚寅年复转博物馆,自知所学粗简,难以面对古今中外,故不敢懈怠,努力为之。
其间五年有余,早出晚归之上班路上,于车中见路边国槐,屈伸由人,以人为先,感于被修剪之不幸,而怀想村野中之同类,自然所成,听天由命,其生之幸也。每到秋尽,狂风扫落叶,国槐尽显其容,铮铮铁骨,任凭风霜雨雪。其枝干若行书笔舞银蛇;如水墨之画有独特结构与无穷意趣;似木刻以天空为背景能见刀刀刻痕。故不时为其留影,久而久之,爱之深矣,萌动写画之想,且不能自已。
乙未年,余将展画于羊城,初试而能顺心,继而不能止笔,然个中所想甚多。余当年闻师说,画山水要画好树,而画树必于冬天画无叶之树,此为认知生长结构。古人云:“画树不拘曲直,各有妙处,是在安放处。”山水中之树,虽为配景,然最见功力。故假古人字画,丘壑山石或能仅似,画树则骨髓暴露也,因难以求妙。千古之画,写全树者少,仅明人项圣谟之大树风号图等一二,却僵直而少于变化与气韵,全无生气而言。树乃常见之物,品种各异,变化多端,既有结构之生态秩序,又有变化之巧妙而于意想之外,故凡手不能得其结构自然,又不能得其生动意趣。
余所画专注于国槐,乃因其品格高尚,如梅兰竹菊诸君子,而其态与势则迥出其外,既无芬芳,又无美色,谦谦而能与世无争,随遇而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