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家近日发现了一朵小花。
这可不是一朵普通的小花。在它盛开的年月里,恐龙还是地球上的统治者,无脊椎动物还在海洋占据着重要位置。松柏参天、银杏摇曳的大陆刚刚开始分裂:印度准备向亚洲靠拢,非洲告别南美洲,大西洋还只是地壳上一道缝隙。
上世纪70年代,我国著名古植物学者潘广在辽宁西部葫芦岛收集到几件植物化石,并在2013年交给中科院南京地质古生物研究所王鑫研究员进行研究。
在一堆“老古董”里,这朵无名小花的化石最受科学家青睐。
经过一年多研究和国外同行评审,王鑫和国家兰科中心刘仲健教授确认了它的身份——被子植物的典型花朵,生活在1.62亿年前的侏罗纪。
根据发现者的名字和花的属性,他们将小花命名为“潘氏真花”。今年3月,题为“中国侏罗纪的完全花”的研究论文在英国《历史生物学——国际古生物学杂志》在线刊物上发布。
别看这朵潘氏真花直径只有12毫米,人们与它的相遇对植物学研究来说却意义重大。此前,全世界尚未在白垩纪之前的地层中发现典型的花,最早的典型花是产自1.25亿年前辽宁义县组的迪拉丽花。
国际主流观点认为在白垩纪以前没有被子植物,而潘氏真花1.62亿年的高龄则颠覆了这个论断,为植物学理论下一步发展提供了可靠的化石证据。
人类与这朵花的相遇,并非“风花雪月”般轻松浪漫。
当潘广从辽西侏罗纪地层中发现潘氏真花时,它已经在地下沉睡了上亿年,世界早已天翻地覆。
它重见天日,却也许只能在博物馆里瞻仰下“朋友”的遗体。科学家推测,或是由于犹加敦半岛遭小行星撞击,或是因为大规模的海底火山爆发,总之,一场大灾难为小花所处的中生代划上了句号。此后新生代开启,哺乳动物登上舞台,小裂缝占据地球近五分之一的表面成为大西洋。也许,小花最有资格发出这样一句感慨:“斗转星移,沧海桑田。”
而在这世事变幻的亿万年间,它小小的遗体中有机物逐渐分解,留下碳质薄膜,然后与包围在周围的沉积物一起石化,才耐得住寂寞,穿得过时光,将原来的形态和结构保存到今天。
“化石的形成需要一定的地质条件,”王鑫介绍说,“需要恰当的时间,在恰当的地层沉积下来,才能为今天比较幸运的研究者所见。”
小花的家乡辽西就是拥有优越沉积物地质条件的福地——研究成果多、成熟度高、文献也多,研究对话更容易获得认可。
这是一场可遇不可求的幸运——“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要见的人”,于亿万年之后,找到你想找的花。
上百年来,被子植物的起源和早期演化一直是人们研究的焦点,而寻找世界上最早的花也是古生物学家重要的科学研究目标之一。刘仲健介绍说,花朵的出现标志着地地道道的被子植物已经出现。人类的祖先从被子植物那里获得果实,得以生存,而后建立农业文明。“只有了解植物的遗传密码,我们才能对其加以利用,继而才有培育新品种的可能。”
这是一场困难重重的前行。与其他的生物器官相比,花朵形成化石保存下来的机会更加渺小。在两位研究者看来,这次发现的潘氏真花还只是到现在为止已经被人类发现的化石中最早的典型花,并非是现代花朵的“祖先”。寻找花朵真正“祖先”,依然路漫漫兮其修远。
人类错过了不可计数的花朵们芬芳美艳的时辰。比如此前发现的迪拉丽花,拥有着不同于现代花朵的球形雄蕊,被科学家推测为花的一个孤立属种。它在1.25亿年前开放,然后又悄无声息地凋零了。
对于这朵更加资深的潘氏真花,相比于惋惜它曾经的娇媚,人们更应当感谢它化为石头之后穿越黑暗的坚强。
正是因为这些古老时代的遗留,科学家才有可能触碰亿万年前的世界,探寻地球与生命的奥秘。
对普通人来说,收获简单的惊喜就足够——原来早在遥远的侏罗纪,世界上就拥有这般柔软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