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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香港的童年 是与冰室有关的集体回忆
2015-06-01 07:24:37
 

  国内好友来港数天,问对方如何编排行程,他以按捺不住的兴奋语气回答:“我又去一次中国冰室。”这一句话,就像瞬间打开了“小叮当”的任意门,记忆穿越回到了八十年的香港。在你眼中的香港有多光鲜亮丽?其实对于我这波成长于香港经济最蓬勃年代的战后第二三代来说,更多的回忆是留存于这些遍布港岛街巷的小小冰室门面中。    

  在香港比茶餐厅更出名更久远的就是冰室,顾名思义是出售雪糕、沙冰等好吃冷饮的地方,通常门脸普通甚至地方拥挤,可以算作属于“草根阶层”的,但却是相当有爱的,当然咯,它可不仅是孩童的最爱。国内的朋友知道冰室,大概都源于港片港剧,好友便是杜琪峰和王家卫两位大导演的头号铁杆粉丝,我还曾陪他往旺角广东道的中国冰室“朝圣”--看过电影《PTU》的都知道,那是任达华饰演的警长何文展的心水“蛇窦”。

  “蛇窦”是很地道的港式粤语,“蛇”是指“蛇王”,偷懒躲懒的意思,“窦”是广府话形容动物的窝,引伸为“打趸”,也就是窝在一处不愿移开,所以“蛇窦”就是指一个偷懒的大本营,当然也是成年人愿意消耗时间、朋友小聚之地。电影画面中留存的那些典型五六十年代混入了本土色彩的mid-century modern流线型设计,泛黄的吊扇,现在已未必再找得到的旧式马赛克砖,统统经杜琪峰导演的镜头发扬光大为一种港式图腾文化,早就超逾了某一家冰室本身的意义。

  坦白讲,中国冰室提供的饮食并非特别出色--用香港人的讲法,也就是标准的“茶记”出品,但对一众影迷而言,还是有莫大的吸引力 --而有些食品形诸文字后,的确有可能让同是使用中文但生活在不同语境的人更觉得相当有趣。

  譬如友人上次看到餐牌时就问甚麽叫“加央多士”。这个“多士”当然就是toast(吐司)的粤语音译;“加央”香港人一般读作gaa-young,其实就是来自星马南洋的酱料kaya,英国人叫coconut jam的“咖央酱”,毫无疑问是借用字,因比单看字面未 必会猜得中个中乾坤。咖央酱是用椰浆鸡蛋砂糖黄油等製成,通常用来涂麵包或者甜点馅料(像西多士),带丝丝甜香椰子味。

  我对于冰室的童年印象,却是土瓜湾区从前有家装潢模样都更五六十年代的“白宫冰室 ”——话说父亲早年在土瓜湾区上过班,周末有时会带著我回办公室玩耍。那些年的香港也许还未有“亲子活动”这种新式名词,但从事教育工作的父亲却一早意识到尽量与儿子消磨时间的重要性,所以从不吝啬这些相处。

  在我童年的时候,土瓜湾跟现在一样,是住了不少草根阶层的旧区,所以不见得会有甚麽特色食肆,几乎都是以价廉物美为主, 白宫冰室的外观在该区算是体面的了。记忆中头一次由父亲往白宫冰室,到最后一次往白宫冰室吃饭,这家食肆的模样都是一样,时光恍惚在某年的白宫冰室划上痕迹之后,那里的一切从比都静止了。除了价钱--所有在光艺电懋邵氏的旧电影里看到的当时风格,都可以在白宫冰室得到印証。

  对于已经结业的白宫冰室,最深印象并非他们的奶茶咖啡与饭菜--而是炎炎夏日没有空调和墙上禁止随地吐痰的警告牌。2010年代的今天,罚款早已升到五千,但在七十年代刚推行罚款制时,也是一笔可观的数目。食肆当眼处挂上这样告示,无疑是当时的民众 卫生意识比较薄弱,所以当时一般食肆的饭桌下往往放有痰盂--广府话叫“痰罐”--室内还未禁烟的年代,痰盂里还会浮著烟蒂和食物残渣,当然经过几十年逾两三代的潜移默化的努力后,食肆再没有必要备有这种道具了。

  童年时亲身经历过香港的转变,有时走过某些地方,会禁不住想起这些地方的今昔对比,比方说上次与这朋友从拍摄《花样年华》的铜锣湾金雀餐厅吃完午餐往时代广场时,就忍不住告诉他:“看,这从前是电车厂,旁边都是菜市场”。当然还要告诉他,《阿飞正传》里潘迪华架著墨镜身穿紫白图案旗袍,笃笃笃的踩著白色高跟鞋,一手推开有个黄铜Q字把手的玻璃门,一坐下来就斥责张国荣“侬过来,我有话同侬讲,侬是啥意思”的皇后饭店原址,也其实在附近的加路连山道,虽然现在它已搬到九龙塘又一城,但那个黄铜Q字把手还妥妥当当安在大门的皇后饭店,某程度上还是我的饭堂,久不久便心思思想吃虾多士--但始终有些事,还是留在回忆里好。


编辑:小微

来源 | 大公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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