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平县村民在挑水。
村里的水井没有多少存水了。
陂头镇种植大量桉树。
村民认为种植桉树导致地下径流明显减少
相关部门称无证据证明干旱与种桉树有关
今年春节刚过，河源市连平县城就闹起了水荒。如今，连平县城的居民每天早上起床后的头一件大事就是找水。而随着四月中旬的降水，县城的水荒略有缓解。
家住连平县城矮岭住宅区的黄姨说，3月初，县城开始出现缺水，自来水管流出的水断断续续。起初，家家户户都安装有抽水泵，勉强在夜晚可以抽点水饮用。后来，村民们只能靠自来水公司的送水车度日。不仅在县城，在当地的农村地区，村民们也反映用水紧张，并且发现水的颜色发黄。村民们认为，水库缺水跟近年来当地大规模种植有“抽水机”之称的桉树有关。而当地相关部门则表示，缺水是因为去年秋天以来的严重旱情，导致县城两个水源地水库蓄水不足，跟当地种桉树没有多大关系。
文、图/广州日报记者肖欢欢 实习生彭丽娜
连平县城75岁的陈姨说，因为缺水，她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洗澡了。她每天靠邻居送来一桶自来水做饭及饮用，每天刷牙、洗菜的桶装水重复利用，最后将脏水用来冲洗厕所。
村民反映
种桉树后水变黄变少
除了县城缺水外，在连平县农村地区，吃水也面临困难。“每年春天都会出现水荒，今年不是头一回了，自从山上种桉树以后，村里的水就少了很多，只要一干旱就会断流。我们只好四处打井，才能有水喝。”连平县陂头镇村民张顺利告诉记者，相比往年，今年的旱情是最严重的，村里1000多村民，家家户户都有两口水井。为了寻找水源，村里甚至组织几名年轻人成立了找水队，四处寻找有水源的山坑或小溪，在那里建水塔引水。
张顺利认为，除了天气干旱的因素外，当地大面积种植桉树，才是导致下游水库缺水的主要原因。“以往山里有很多山坑、小溪、小水沟，都有水，但种植桉树之后，山坑、水沟全都干了，也不可能有水渗到密溪水库了。”他表示，在大面积种植桉树前，打水井往下打10米都有水，现在往下打30米都看不到水，以往的井水有4米深，现在连1米都不到。
不仅水少了，水质也开始变差了。张顺利家的厨房里放着一个塑料桶，里面的水颜色发黄，甚至有些暗黑色。张顺利每次从山上担水回来，都要先沉淀一晚上，把上面的水舀走，把下面的杂质倒掉，烧开后才敢用来做饭。在往年，张顺利不敢喝这种水，但今年其他村也没水了，只好喝这些水。
张顺利表示，桉树不仅导致地下水变少，是“抽水机”，还是“抽肥机”。凡是种过桉树的山林，5年内种其他农作物都不长，因为土壤的肥力全都被桉树吸走了。并且，桉树的叶子还有毒，桉树的叶子如果掉在农田里，连草都不长。“之前有村民趁晚上偷偷把山上的桉树砍倒一大片，因为村民对桉树实在深恶痛绝。”
当地的村干部王金发也表示，陂头镇位于连平县的备用水源地密溪水厂的上游。下游的密溪水厂缺水，跟当地种植桉树有很大关系。密溪水厂的水主要来源就是周边山上的山沟、山坑的地下渗漏，但自从2005年开始大面积种植桉树以来，山坑的水都干了，密溪水厂也常年处于“吃不饱”状态。陂头镇的桉树种植面积就有2万亩，全部位于密溪水厂的上游。
自来水公司
9月后水库无有效降雨
连平县自来水公司负责人向记者介绍说，连平县的水源主要是两大水库。鹤湖水库库容120万立方米，但春节后已流空，目前紧靠有限的径流量供水，仅能供应鹤湖村以及附城中学等小部分区域用水，县城其他区域由密溪水厂靠有限的径流量供水，由于秋、冬、春罕见的三连旱，径流量减少严重，自从去年9月以来，河源就没有明显降雨。当前又正值春耕时节，农民的耕种用水也加剧了县城的用水紧张。作为首要水源的鹤湖水库，目前每天仅能提供5000立方米自来水，对缓解县城的用水实是杯水车薪。作为备用水源的密溪自来水厂，原先日供水量可达到3万立方米，如今日供量仅1万立方米，供水缺口很大。
连平县建设局副局长梁宝然也表示，县城严重缺水已持续近一个月。两个水厂每小时的供水量要达到1000立方米以上才能满足居民用水需求，而如今的供水量只有450立方米，自去年9月以来，当地水库附近就没有有效降雨。全县6万多人，基本都要靠径流量供水。现在每天都要安排8辆消防车和洒水车，为缺水地区送水。
生态学者
缺水元凶是桉树？
河源从事研究林业生态种植多年的生态学者严志伟此前表示，当地的山泉水或山坑水断流，除了天气原因，与当地推广和滥种桉树林以及频发山火都有关，桉树生长前期对水、肥料需求量非常大。
连平县水利局一位负责人也告诉记者，之前他们在基层考察抗旱时，也有当地村干部向他们反映，山林大面积种植桉树，导致当地地下径流明显减少。尤其是一些桉树种植面积较大的乡镇，像陂头镇，缺水问题更加严重。桉树种植的确与周边地区的水量有关系。之前，他们已经向县林业部门提出建议，在水源涵养地禁止种植桉树并将已经种植的桉树逐步砍伐，种植其他品种。
不过，梁宝然表示，缺水主要是因为去年以来的持续干旱，跟种植桉树没有关系。梁宝然是土生土长的连平人，他说，自己小时候当地的河水很深，山沟里面的小溪也到处都是水，每年夏天都会发大水，但这两年，当地的水量明显减少，很多山沟、小溪都干了。“以前是担心水灾，现在不用担心水灾，而是担心干旱，没水了。”对此，他也感到很疑惑，水都去了哪里？
但连平县林业局林政股股长廖明灯也表示，水厂缺水跟种植桉树没有必然联系。他说，整个河源的桉树种植面积大约有10万亩，其中位于密溪水库上游的陂头镇片区，只有2000亩桉树林，并没有2万亩那么多。这些桉树多数都是在2008年以前种植的，2008年以后，政府已经严格控制桉树种植，原则上不再新增桉树种植了。尽管之前有桉树是“抽水机”的说法，但这种说法没有科学依据，连平县的桉树种植面积不算大，不是水库缺水的原因。
梁宝然表示，只有靠降雨，县城供水紧张的局面短期才会缓解。为此，当地正采取多项措施：一是加强对当前用水紧缺状况和节约用水的宣传。二是调配增加车辆对缺水区域分时段、分片轮流送水。三是实施人工降雨。此外，当地还积极寻找新的水源，目前，已将黄牛石林场作为新的水源地目标。
砍不掉的桉树
从“大跃进”到“踩刹车”
作为在广东地区的“流行树种”，桉树在河源地区的种植面积曾十分广泛，上世纪90年代初开始，一批木材公司在河源种植速生桉。为加快桉树种植面积，2005年，河源市还制定了《河源市速生丰产林建设总体规划》，规划营造速生桉树250万亩，分5年实施。
在随后几年，桉树种植面积逐年扩大，却带来很大的生态问题。为此，河源市委、市政府在2007年6月6日召开的联席会议上，做出了暂停桉树种植计划审批、暂停山地出租、暂停桉树种植的决定。
此后，河源开始对桉树种植“踩刹车”。2008年，河源市政府出台的《关于处理桉树人工林种植遗留问题的意见》明确指出，今后不再扩大种植桉树人工林。因种植桉树人工林造成水土流失或生态环境恶化的，按照“谁种植、谁修复”的原则，由桉树人工林种植者（投资商）予以修复。县区林业部门要严查偷种、违规种植桉树的现象。
但当地官员却感叹，桉树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十多年前，村民还没意识到种植桉树的危害，每亩山头可以获得2元~10元的补贴，认为可以“坐着收钱”，就把山林租给别人种桉树。但这两年，桉树价格不景气，从800元每吨跌到500元每吨，种树者也不愿意砍。“外地老板在当地种植桉树，动辄数百亩，多则上万亩，但签订的承包合同多是10年，甚至20年。如果他不愿意砍，你也没办法。”
廖明灯也表示，当前对于公益林范围，禁止种植桉树，种植桉树的区域都是商品林。政府要依法办事，也不能强制要求种植者把桉树砍掉，只能进行政策性引导。比如，如果砍掉桉树，改种其他树种，可以获得每亩几百元的补贴。
而省林业局2006年下发的《关于发展桉树人工林的意见》也明确指出，桉树种植要坚持“适地适树”原则。桉树人工林种植必须严格控制在国家划定的商品林区内，严禁在生态公益林区，特别是水源涵养林区等重要生态区域种植桉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