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代末,夏衍将“清代词人纳兰性德手卷”捐赠给上博,在文化界传为美谈。图为纳兰性德手卷 (局部)。 本报记者 叶辰亮摄
日前,由中华书局出版的夏衍“自述文字系列”中的 《春秋逝去的贤者:夏衍书信》,新增了夏衍10封首次集结公开出版的信札,其中既反映了夏衍当年捐赠自己收藏的珍贵书画文物和邮品的想法、心境,又展现出他与当时文化界同行和友人的往来情况。
昨天,夏衍孙女沈芸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讲述了这些信件背后的故事。她说,“集之不易,不能分散”一直是夏衍先生的收藏理念。“我祖父一辈子被家国情怀所萦绕,令他将个人珍藏视为‘身外之物,为藏品指出‘送请国家保存,的归宿。”
捐赠藏品“一不要发奖金,二不要给奖状”
2014年浙江博物馆举行“沈氏曾藏———夏衍先生捐献书画珍品展”,2015年“方寸寄怀———夏衍旧藏珍邮展”在上海博物馆亮相。展览上,人们流连于难得一见的清代“大小龙”邮票、“红印花”邮票、“扬州八怪”、齐白石作品等珍贵藏品,殊不知夏衍早已为这些宝贝盘算好了各自的归宿。
“书画文物捐给浙江,把邮票藏品捐给上海,也有一定意义。因为我出生在杭州,成长在上海,青壮年时代,都在上海,上海是我第二故乡,上海在集邮和鉴赏邮品上,是全国之冠。我集邮不多,但大多得之于上海。浙江书画的渊源深厚,浙派画家,明清时代是集大成的。”记者在此次出版的夏衍信札中看到,1991年11月8日、12月7日,91岁的夏衍两度致信浙江戏剧家沈祖安,夏衍在信中言辞恳切,对自己的捐赠做了细致分析与交代。
夏衍在信中说,“一不要发奖金,二不要给奖状”是他的宿愿,“此等身外之物,送请国家保存,比留给子女好些”。“至于回报,我一概不要,这是再三说明了的。务必请你转告有关方面领导,不必搞捐献仪式活动,也不要奖金。日后发个消息,说我已捐献了,省得日后再有人来打扰我。”他坦言,“献出之后,就算了却一场心事”,“除了个人爱好之外,也有一点怕文物流失到外国的意思。和我同时跑琉璃厂的人,如田家英、邓拓、李初梨等,都有这种想法。”
夏衍孙女沈芸告诉记者,1955年夏衍到文化部赴任后,正式开始收藏之路,到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捐赠成为祖父晚年常常挂在口边的关键词。1980年代末,夏衍将“清代词人纳兰性德手卷”捐赠给上博,在文化界传为美谈;1989年,夏衍又将他收藏的一批珍贵书画捐赠给浙江省博物馆,其中“扬州八怪”、齐白石珍品尤显珍贵;1991年夏衍将他所藏的233件珍贵邮票捐赠给上博;2009年,夏衍长女将父亲留下的7539件邮品再次捐赠给上博。沈芸说:“我祖父一辈子都被家国情怀所萦绕,历经磨难而不悔,一生只为兴趣追索,懂物惜物,风雅自乐,但在国家大义面前,情怀慷慨,奉我全部。”
以“清代词人纳兰性德手卷”为例,1989年4月25日,夏衍致信上海文物界领导方行,表达了捐赠意愿:“我收藏的纳兰性德书简卷,打算捐赠给上海博物馆。因此公书简,除我的二十几通外,国内只有‘上博,尚有数通也。现在正请启功先生书跋,还有几位收藏家想看看,所以请先和‘上博,联系一下,如他们愿意接收,大抵下半年请他们直接和我联系。这是海内孤本,还是让国家保护为好也。”当年,上海派了两位专家去交接,手卷正式入藏上博。
在沈芸看来,上海是与祖父一生联系紧密的地方,在他心中占据着非常重要的位置,“毫不逊色于故乡杭州和后来的常住地北京”。她说,夏衍有着浓厚的上海情结,“晚年每天要读3份上海的报纸,他关心这里发生的一切,甚至一场台风过后,他也担心街上的梧桐树有没有被刮倒”。
曾赠萧珊“夜明珠”,与同行切磋剧本
此次新增的10封信件中,还能看到夏衍与当时文化界同行和友人的往来情况。1962年2月27日,夏衍给巴金夫人萧珊写了一封短信:“老巴嘱带的小电池,及您要的纪念品,均托我团工作人员黄金祺同志带上,乞检纳。那串珠子,系埃及特产,日里不好看,一到夜里,即闪闪发光,可以夜明珠名之。如日久光渐减,可于日光下曝之,或电灯照之,即复明,供一粲。”字里行间流露出轻松愉快的心情。
而从夏衍与作家艾明之、电影评论家王世桢讨论剧本的通信中,也能发现,夏衍对剧本立意、人物塑造、情节描写的看法堪称行家里手。1955年3月4日,夏衍在信中嘱托艾明之:“目前喜剧题材及青年题材均奇缺,希望你再研究一下,舞台剧写出来,然后改为电影本子。”同年3月11日,夏衍与王世桢商榷:“‘乡,剧可取之处甚多,问题在于材料太琐碎,不集中,把封建力量写得太突出 (可能某些地区是真实,但不一定能成为全国的典型)———太强调了落后面,一方面固然可以显出杨的特点来,但反过来也可以‘吓倒,要到乡村去的人。人物的描写,不够真实,许多地方的感情变化是表面的,反射的,不是从内心发出,而经过应有的形态表现出来的。”这些观点如今看来仍有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