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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投毒案保姆:春节照生平第一张全家福(图)
2016-02-19 14:57:00
 

云南投毒案保姆:春节照生平第一张全家福(图)

春节期间,钱仁凤(中左)与家人拍摄的全家福 摄/实习记者 丁雪

  当年从云南崇溪乡翻越层峦起伏的山丘到巧家县,钱仁凤用了几个小时,而从巧家县重新回到家乡,她却走了13年。

  从17岁到31岁,眼角上若隐若现的鱼尾纹告诉她,自己已不是当年的花季少女。从2002年到2015年,钱仁凤的整个青春被监狱生涯覆盖。

  2002年,云南省巧家县一幼儿园发生一起重大投毒案,当时幼儿园17岁的保姆钱仁凤被判无期徒刑。入狱后,她不断申诉,终于在2015年12月21日因事实不清、证据不足被无罪释放。

  这是漫长监狱生涯的结束,也是钱仁凤艰难社会化的开始。出狱后她不认识钱,买东西经常上当,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过年。刚刚过去的春节,是钱仁凤十多年来在家过的第一个春节,她照了生平第一张全家福。遗憾的是,母亲没能等到这一刻。

  钱仁凤对《法制晚报》记者表示,年后,她将去广州的一家船舶公司工作,开始新的生活。

  从监狱到回家 不知道什么是“年货”

  外面的鞭炮声噼里啪啦,震耳欲聋,五彩缤纷的烟花腾空而起,夕阳逐渐隐没在群岚背后,暮色慢慢降临。这情景如钱仁凤曾经无数次想象的那样,又不尽相同。

  这是钱仁凤入狱以后第一次在家过年。为了这一天,她等了14年。

  大年三十,钱仁凤早早起床,和侄子一起贴对联、放鞭炮。晌午时分,她和嫂子上街买了些苹果,烧了一炷香,供在家里堂屋的门神旁边,祈福来年出入平安。

  年夜饭从上午十一点多一直准备到晚上六七点钟。因为很多年没过过年,钱仁凤不知道什么才算是大家口中真正意义的“年货”,只能一直跟着嫂子,一起上街买菜,在旁边打下手,准备云南大年三十的饭桌上必不可少的一道菜——“长菜”。

  按照习俗,所有的白菜、青蒜、大葱在煮的时候,都不能切断,寓意“长长久久,清清白白”。这样的习俗,钱仁凤感到亲切又陌生。

  自从入狱后,每年过年都是钱仁凤最伤心的日子。

  因为监狱里有规章制度,即使是过年,狱友也不许拉帮结派在一起吃饭聊天。尽管过年的时候可以不用干活,监狱也会加菜,让她们休息、看书、看电视,但还是无法驱除钱仁凤内心的苦闷。

  “我白天还能忍得住,一到晚上就会躲在被子里偷偷哭,想我的爸爸妈妈。”钱仁凤对法晚记者说,狱中,她常常回想自己在家过年时的场景,那时虽然家里条件差,但母亲总会给她们添新衣、煮鸡蛋、买糖吃。童年时过年吃的糖,那种甜味,钱仁凤至今难忘。

  阔别十三年,钱仁凤终于回来了。为了这个新年,姐姐专门带她去烫了头发,买了几身新衣服。“按照习俗,我本应该包红包给侄子们的,但是我没有钱。”钱仁凤为此很过意不去。

  在堂哥朋友的帮助下,钱仁凤和爸爸、侄子、嫂子等照了一张合影,这是她生平第一张全家福。在此之前,由于家里穷,钱仁凤没有拍过一张像样的照片。二十多个人的笑容在相机响亮的咔嚓声中定格。堂妹高兴地说,“十多年来从来没像今天这么热闹过,全部都到齐了。”

  大年三十祭母 遗憾未见最后一面

  然而,这张全家福里还是少了一个人。

  除夕,吃完早饭之后,钱仁凤久久伫立在母亲的坟头前,焚香烧纸,嚎啕大哭。差五个月,她没来得及与重病的母亲见上最后一面。

  回来以后,通过亲人的讲述,钱仁凤慢慢拼凑出母亲生前的最后时光:“母亲因为我入狱,总是想得太多。最后两三年都吃不下饭,每天就吃白开水泡饭,靠输液养着,就盼着我出狱回去的那一天。”

  母亲还是没有等到这一天。

  钱仁凤依稀记得在狱中和母亲的最后几次通话。已经年迈的母亲因为听力退化,再加上过于激动,听不见钱仁凤在说些什么,只在电话里一遍一遍地说,“我想你,我担心你。”声音颤抖,几度哽咽。

  “从我进监狱以后,父母没一天心情好过。”钱仁凤说,十多年不见,父亲也老了,他虽然只有70多岁,但看起来像80多岁,耳朵也听不见了,身体越来越差。

  让钱仁凤欣慰的是,“我回家这几个月来,尤其是过年这几天陪着他,父亲现在比以前慢慢话多起来了。别人跟他说话的时候,他脸上也开始有了一些笑容。在此之前,从我去年9月29号开完庭审理以后,我父亲回来就不跟别人讲话。”

  回事发幼儿园 想找当年受害者家属

  所有一切都源于14年前的那场命案。

  2002年2月份,巧家县一所民办幼儿园发生恶性投毒案,造成3人中毒,其中一名死亡。当时在幼儿园担任保姆的钱仁凤,被锁定为犯罪嫌疑人,后被昭通中院判处无期徒刑。

  钱仁凤在狱中喊冤13年,直到去年,云南省高院重审此案。2015年12月21日,钱仁凤终获无罪释放。坐牢13年,背负着投毒杀人的罪名,钱仁凤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冤屈。

  回来后,她专门去了趟巧家县城,来到当年的事发地——星蕊宝宝园。她说,在监狱里自己一直梦到这里,梦里面都在问为什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曾经的星蕊宝宝园,如今变成了社区村委会的工作地。一座三层的白色小楼伫立眼前,幼儿园的房子和当年相比变化不大,只是多开了几道大门。

  “我来到这里,就想找找当年的园长和受害孩子的家属,告诉他们我什么也没做。这么多年我一直被冤枉。他们是受害者,我也是受害者。我很想知道他们是怎么看我的,希望他们不要记恨我。”钱仁凤说。

  再次来到这里,钱仁凤感觉案发当天的一切还在她的脑海中。她感叹:如果没有这样的事情,她的命运就会不一样。

  买东西常“被宰” 已经学会发微信

  从监狱回来以后,钱仁凤重新去办身份证。

  在采集指纹的时候,她被没有指纹的自己吓了一跳,以为得了什么怪病。后来才醒悟,原来是自己在监狱里做衣服的时间太长,指纹已被慢慢磨没。

  虽然脱掉了昔日编号253的蓝色条纹囚服,变换了生活的时空,但在监狱里生活过的痕迹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逝。

  在监狱里需要长时间缝衣服,出来之后,钱仁凤的颈椎病日益严重了。疼的时候,头都抬不起来。更经常的时候,她被胃疼折磨着。因为在里面总是心情不好,她常常端着碗,一口饭都吃不下去。以前不知道什么是胃病的她现在经常会被胃疼疼醒。

  在监狱十余载,钱仁凤连基本的社会流通支付工具都难以辨识。出狱当天,亲戚去接她时,塞到她手里五百块钱,她看着手里红花花的人民币,一脸茫然。

  钱仁凤也会因为不了解市场价格而上当,经常买到的东西价格要比别人贵一倍。以前爱讲价的钱仁凤现在在陪朋友买菜时,甚至一句话都插不进来。“他们说多少就是多少吧,我也不了解究竟多少钱才是对的。”

  在进监狱前,由于家里困难,钱仁凤从没有见过手机。出来的时候,看到满大街手掌大小的小机器,她连怎么接电话都不知道。

  “现在我已经会玩微信了。”钱仁凤骄傲地说,她把自己做饭的视频发到微信上,猪油炒饭在镜头的剧烈颤抖摇晃下变得模糊不清。钱仁凤还是很高兴,这是她第一次学会做饭。

  虽然她时时劝慰自己要乐观坚强,但也会经常忍不住悲伤。“和我一起长大的那些人,有的已经事业有成,有的已经组成家庭、有了自己的房子,但我仍然一无所有。和他们相比,我像一个三岁的小娃娃。人活到我这个地步其实挺悲哀的。”

  回到家第二天,有人到钱仁凤家里去提亲,她一一谢绝,说自己想先适应社会,更重要的是,她想走出家乡,像14年前一样。

  想去广州工作 正在看管理学的书充电

  13年后,被监狱生涯覆盖了整个青春的钱仁凤又回到大山,并将从这里蜿蜒的山路重新出发。年后,她将奔赴一个记者介绍的广州一家船舶厂去工作。这一年,她31岁。

  想走出家乡工作的她一直担心没有钱去租房,广州的这份包吃住的工作,钱仁凤很满意。

  对于这份即将开始的新工作,她也害怕自己不能胜任。只要一有时间,她就会借一些管理学方面的书看。钱仁凤说自己一直特别渴望读书。因为家里困难,她小学读到五年级就辍学了。

  早年在巧家县城幼儿园工作时,每天下午四点下班以后,她都会去巧家县中学校门口去转转。在落日的余晖中,钱仁凤喃喃地说,“假如我一直读书的话,现在也应该在这个学校上学了。”

  如今已是而立之年的钱仁凤,也让她的侄女教她怎么在网上看书。“但是看书流量费特别高,我也没那么多钱。只能等到以后有钱了,再上网去学习。”

  春节过后,钱仁凤想去申请国家赔偿,“有钱后,先把我们家的房子修好,带父亲去体检看病。未来想一步一步来。”

  文/丽案调查工作室

  实习记者 丁雪 记者 侯懿芸


编辑:小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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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 法制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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