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联合报》22日社论说:这次岛内台湾地区领导人选举,对台湾而言,比起是否带来“政党轮替”更重要的事,是应该思考台湾的民主政治为何失去了解决问题及实现愿景的能力。如果民主只是人民4年一次的“头家嘉年华”,政治只是在“换人做做看”的走马灯中轮回旋转,所有经济社会问题却长期依然故我,丝毫没有解决;那么,便难怪民众会对民主感到厌倦。
台湾2016大选选情冷淡,真实投射了台湾人的民主疲乏症。除了即将权力到手的民进党表现得亢奋不已,许多民众却根本不想听到选举新闻,有些人则早已打定主意不去投票;包括过去反映某类草根狂热声音的计程车司机,也失去推销自己意见的兴趣,认为谁来主政“都差不多”。这些景象,比起十几、廿年前民众四处追逐政见发表会、抢购政论书刊的热情,已经是恍如隔世。而恍如隔世的背景,是人民一再被掏空的期待,是政治人物的舌灿莲花变成水影,许诺的玫瑰园却从未出现。
回顾2000年首度政党轮替的陈水扁当局8年,许多时候都是在清算及收拾国民党任内的旧帐,包括党产追究、核四停建、教育改革、金融改革、修改课纲,以及两岸经贸由“戒急用忍”改为“积极开放,有效管理”,乃至多项虚晃一招的冲撞如“入联公投”、“军购公投”等。倏忽16年过去,这些议题多数却仍悬而未解,核四、教改、课纲、金融机构整并问题依旧存在,而国民党的党产则仍犹如民进党的政治提款机,年年搬出来追打。这还不包括陈水扁如何利用大权在握及金融改革的操作,大肆捞取了自己家族的资产。
2008年的政党再轮替,马当局花费了许多心力让两岸关系融冰,为两岸从危机导向稳定,更让和平红利扩散至外交领域;但由于行政效能的荏弱和怠惰,台湾内部许多政经沉痾却依然悬宕如故。例如,核四争议以“封存”假装结案,但能源结构不良、空污问题日益严重;教改以12年公共教育灌水,却掩不住整个高等教育质量下降、人才供需失调的窘境;产业转型不如预期,却使得薪资冻涨及青年低薪愈形严重,当年的“六三三”支票变成了空话。在这种情况下,马英九的执政能力受到一波波街头抗议挑战,尤以居住正义、世代正义、年金正义的问题最为棘手。
由此可见,政经及社会议题长年来一谈再谈,却始终悬而不解,是民众对民主感到倦怠的主要原因。选举时,政治人物连篇大话,若民众只知一味盲目憧憬、追随,却不加以质疑、监督,即使开出的选票数再高,并不保证他们描绘的好景会主动实现。两次政党轮替,16年时光荏苒,台湾一直止步不前、甚至往后倒退,在在说明民主绝对不该是选购彩券般的押宝游戏,而必须有更积极的参与,必须有就事论事的坚持,必须有超越蓝绿的理性。
伴随民主的倦怠症而来的,是台湾的经济厌食症。长期以来,台湾民主被赋予的任务,几乎集中在抽象的“政治认同”、“宪政争议”或实质的“分配正义”问题上,却从未将经济能量的提升或创造视为政治人物的重要业绩;许多时候,人们甚至将许多经济发展计划视为“邪恶”及“贪婪”的事。这种“先政治、后经济”的思维,不仅养成政治人物竞开福利支票的恶习,也给了官员假藉建设名义上下其手图利自己的机会,并导致台湾经济发展思维及体制改造的落后。更严重的是,这也带来对经济“杀鸡取卵”的恶果,不堪这种落后体制凌虐的企业,纷纷移往海外发展;而岛内能够推动的新兴产业或建设计划,则愈来愈少,愈来愈慢。
民主政治是普世价值,但它的局限也越来越明显,这是举世皆然,不唯台湾如此。问题是,台湾的民主化进程不过二、三十年的时光,一度还被视为华人世界的典范,如今即已走到困乏沉滞的地步,这难道不是令人悲哀的“早衰症”?进一步说,当台湾政治人物满口改革、进步,却推不动任何实质经济建树,一味挥霍台湾经济奇迹年代留下的资产,而无法从根源点燃台湾21世纪的发展动能;试问,年轻世代的就业机会、薪资报偿、居住正义要从哪里来?
本周末,九家媒体将共同举办连续两场大选辩论会,朝野政党总算有了切磋、交锋的机会,希望他们能尝试解答台湾的民主倦怠及经济厌食的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