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体状况还是好的,只是年纪大了一些。年纪老了,但思想不老。”本月13日,出生于1906年的著名语言学家、“汉语拼音之父”周有光先生就将迎来111岁寿辰,在10日举行的“走向世界走向文明——周有光先生111岁华诞座谈会”上,周老好友蒋医生带来视频传递了周老对大家的致意。视频中的周老精神矍铄,语速虽慢,但每一句话都掷地有声。
作为这位111岁老人的特殊“寿宴”,座谈会持续整整四个小时,现场不时发出阵阵掌声。
总是对世界充满好奇
111岁高龄的周有光先生依然思考着祖国、世界和人类的未来,但这一年的生活并不平静,经历丧子之痛,病情也几度起伏,“几次病危又脱险,实在太不容易了。”周有光的外甥女、高级工程师毛晓园在接受本报记者专访时说。
毛晓园分享了一个感人的细节:去年生日会后不久,胃部刚动完手术不久的周晓平前去为父亲庆生,“父子俩见面非常高兴,吃完饭就唱起了歌。舅舅用英文唱圣约翰大学的校歌,又用法文唱《马赛曲》。唱着唱着他笑着说不记得了,晓平就一个人把《马赛曲》唱完了。这么多年我们还是第一次听到他们父子俩唱歌,110岁的父亲和80岁儿子的父子深情把大家的心都融化了……”
据毛晓园回忆,去年1月22日周晓平去世后,周老就住院了,经历了胃部大出血、胰腺和肺部感染,几次收到病危通知书。“6月以后慢慢恢复了不少,有时三更半夜想起晓平还是会哭。9月时他告诉我们,‘风暴已经过去,我挺过来了’。”这一年周老的饮食主要是营养液和鸡蛋羹,不复往日大啖烤鸭和葱油海参的“豪气”,人清瘦不少。
周老的精神时好时坏,两个保姆日夜守护着他,身体状况已无法坚持看书做学问,但老人依然会看新闻,看到巴黎发生,他便打电话“召唤”相熟的编辑张森根、叶芳来聊天。最近还饶有兴趣地看看《大秧歌》《芈月传》等电视剧。
《逝年如水——周有光百年口述》策划人、责编叶芳回忆起今年元旦与周老的会面:周老饶有兴趣地看着摄影记者唐师曾的相机,笑着说相机技术越来越先进。“他总是对世界充满期待和好奇。他跟我们说,不要谈我个人,我们来谈谈这个世界。他说了一句话,‘我是认真地思考了这个世界的’。我想他已经对自己的人生做了总结,这句话包含着他对国家对世界的责任。”
毛晓园说,100岁以前,周老数次提起到100岁就安乐死,“现在不说了”。此前,周老曾对前来北京看望他的老家常州市领导幽默地说:“一百一十岁等于一岁,一事无成,很可惜的一百一十一岁。实在没有多少话讲,要少讲空话。”
与杨绛会面互道“久闻大名”
周有光的一辈子活了别人几辈子。《朝闻道集》《拾贝集》的策划人张森根总结,周有光一生分了几个阶段:50岁以前他是个银行家;50岁到85岁,他是语言文字学家,他的精力都倾注在语言文学领域;85岁以后,他是思想家。
2005年,100岁的周有光提出“终身教育,百岁自学”,从关注语言学到世间万象,他对百年洞见加以提炼和诉说,无疑更透彻。100岁出版了《百岁新稿》、104岁出《朝闻道集》、105岁出《拾贝集》、108岁出《周有光文集》,110岁时又有《逝年如水——周有光百年口述》问世。
周有光曾在《百年文萃》中提及文化从高处流向低处,落后追赶先进,这一观点在现场不断被提及。年过八旬的药理学家秦伯益将此视为解决中国现实问题的理论;而天津财经大学首席教授李炜光则在此基础上提出“共享文化则有光”:“周老等老一辈思想家如同举着火把的宙斯,我们跟在他们身后,循着他们的步伐。”中央党校教授周为民认为,周有光创造了生命及其价值的奇迹,“应该将110岁称为‘有光之年’”。
学者们分享的间隙,还有一些画面让人印象深刻。叶芳不经意地提到去年5月22日,周老在协和医院与杨绛先生完成了“历史性的会面”。“周老得知杨绛先生住院,便提出想去探望,一开始杨绛先生拒绝了,她觉得自己应有更好的状态见周老。我们觉得错过今天,他们也许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于是保姆将周老推到病房,杨绛先生一脸羞涩,彼此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久闻大名’。”
会面后,周老走出病房,走廊的窗外一边是满园绿色,一边则是车水马龙的马路。周老靠着马路这边停留了许久,“我想他应该喜欢窗外那个生动变化的世界,但他可能没办法走出家门了,这是非常令人伤心的。”叶芳说。
(记者 周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