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日报网消息:英文《中国日报》7月6日封面故事报道:57岁的邹国富和他的家人在废墟上寻找还能使用的农具、电器和衣物。这片废墟曾经是他的家。
这一幕发生在南平市延平区王台镇坋垱村的邹家家里。闽北持续半月的特大暴雨,导致许多村庄山体滑坡,泥石流严重阻碍道路。6月18日,邹国富的房子在泥石流中被完全冲毁,他在这场灾难中失去了母亲和叔叔。
“我们家有两栋房子。灾害发生时,我们9个人躲在认为安全的那栋房子里,因为这栋房子离山比较远。但谁知泥石流却冲向我们所在的这栋房子,仅仅5秒钟之内房子就被冲垮了。”邹国富说。
他在这次灾害中头部受伤,缝了10多针。邹国富的儿子和准儿媳那天正好去城里领取结婚证,因此躲过一劫。而他们的婚房却被滚落的巨石砸出一个大洞,挂着结婚照的新房里现在满是泥浆。
48岁邹国郯是邹国富的弟弟,当时正在事发地对面的一所房子里。虽然多次试图游泳过去营救,无奈却被湍急的洪水阻挡,邹国郯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和哥哥的房子被泥石流冲垮。
“家里9口人,现在只剩7口了。”他说。6岁的孙女因躲在奶奶的身下才逃过一劫,奶奶却被房屋的横梁砸伤。
48岁朱金秀(左)和他的丈夫(右一)在清理泥石流过后的废墟
百年罕见:泥石流几乎淹没村庄
邹家的悲剧在过去几周的闽北地区内并不少见,在与坋垱村相隔不远的红星村立墩自然村,情况更加严重。闽北前几周的暴雨导致地质灾害频发,泥石流几乎淹没了这个小村庄。如今,该村早已空无一人,只有鸡、鸭、狗等牲畜到处寻找食物,无人照料等待死亡……
中国日报记者6月28日下午进入红星村立墩自然村,一路之上,看到10多处较大的山体滑坡,放眼望去,连绵不绝的山林被切割成片状。村路旁边的稻田、菜地经山洪冲刷后,凌乱不堪,无半片完整之地,一辆破损不堪的推土机和大卡车被冲进溪流中,还有一辆小车已经是“四脚朝天”,面目全非。这些无声的画面似乎在诉说着灾害发生时的恐怖场景。
6月18日,持续强暴雨,出于安全考虑,村干部召集住在山上的村民来到村礼堂避雨,以免山体滑坡造成危险。谁知,村民来到礼堂后不久,灾难就发生了。
13时30分左右,一声如“炸弹”的响声过后,后山梯田形成山洪顺势而下,地基下陷,礼堂顷刻间便被摧毁,洪水随即冲进了立墩自然村。村里200多名村民一下子变成了灾民。
40岁的刘金奴目睹洪水瞬间压过礼堂,附近电线杆也随之倒下。他当时在礼堂外面,才幸免于难。当时村礼堂有很多老人、小孩在打麻将、打牌或戏闹。他大喊:“赶快跑!”,并急忙救人。因洪水冲击力大,他救出10多个村民后虽然已经是筋疲力尽了,却仍然抬着伤员到村路边等待救援。
他13岁的儿子也在湍急洪水中救起两个人,被称为该村的小英雄。
“就一两分钟时间,家族中就失去了4位亲人。”刘金奴伤心地说。
据村民介绍,强暴雨持续不断,泥石流、塌方、下陷的村道地基,致使第一批救援队到当天夜里19时才进村。灾难发生后,33岁的张家忠第一时间打电话报警救助,他说,“唯一的村道已经被洪水占据,周围山头各个地方都有山体滑坡和泥石流,进退两难。”
他迅速成为救援队一员,一直到晚上22时,才随该村最后一批村民撤离。
南平延平区红星村全村有5个自然村,分别为立墩、上地、黄坑源、上岭、六坑,总人口2000多人。其中立墩自然村有174户700多人,此次受灾最为严重。当地政府通报,截止目前发现死亡人员20人,失踪8人。
灾民安置点:生活还要继续
从6月13日到27日,暴雨横扫福建省南平、三明、龙岩及周边地区,致使山洪不断,地质灾害频发,大量民房倒塌,村镇农田受淹,基础设施损毁严重。截至6月27日22时初步统计,福建省共有404.86万人受灾,紧急转移101.5万人,倒塌房屋5.95万间,因灾死亡78人、失踪79人,直接经济损失144.6亿元。
红星小学现在已经没有了朗朗读书声,这里成为红星村地质灾害临时安置点之一,住着立墩自然村的20多个灾民。今年60岁的张七妹和她4岁的孙子每天都在安置点生活。她和孙子前不久刚刚死里逃生。
“孙子能平安就是灾后最大的幸福了。”张七妹笑着告诉记者,她有两个儿子,大儿子至今没有伴侣,这个孙子是她小儿子和一位在南平打工的云南姑娘所生。
她告诉记者,当时还下着暴雨,洪水从身后边冲过,她迅速抱起4岁的孙子往外跑,没带出任何东西,全身都被雨淋透了,孙子受惊吓当晚还哭个不停。
张七妹现在盼着能建一个小小的新房子,因为生活还要继续。
据记者了解,红星村灾民安置点共有4个,分别为红星小学、村部、上地、明翠电影院,共安置人员270多人。现安置点的救灾物资已发放帐篷15顶、大米3000斤、其它生活用品等。
明翠电影院安置点有红星村100多位灾民,记者在现场看到2台电视机和4台热水器,灾民在领取餐票,并在固定的地点就餐。有一位从灾区来的老太太正在爱心捐赠衣物点寻找自己所要的保暖衣服。
现场安置点总负责人赵舟萍表示,将主动询问灾民的困难和需求,保障被安置人员有地方住、有饭吃、有衣穿、有干净水喝。同时还制定了安置点管理制度,加强对安置点的管理。
6月26日,南平市延平区王台镇埂尾村灾民积极自救
闽北灾民积极展开自救
在安置点中,42岁张金花原是立墩村一个木材加工厂的负责人,在这次灾害中该厂所有机器全部均被洪水淹没损毁。她告诉记者,前3年工厂一直在亏损,好不容易今年开始盈利,谁知在这次灾害中她瞬间变得一无所有,即使这些机器现在被救出来也没有用了。
但不是所有人都有时间担心经济损失,因为对于仍然被困在村里的民众来说,拥有充足的食物、干净的饮用水和一个能够遮风挡雨的住处,才是当务之急。
在王台镇埂尾村,两周前灾情发生后,村路被泥石流阻塞十几天,村庄变成“孤岛”。一方面新的补给很难运进村庄,另一方面村里的谷粮被洪水浸泡后也已发芽。而快要收割的西瓜地,如今已无人打理,因为大家知道被洪水泡过的西瓜已经不值得抢救。
在离埂尾村不远的延平区现代烟草农业示范园区,洪水也造成巨大损失。“我们的烟叶原本是要买到上海做中华烟的,原本每公斤9元的烟叶,现在只能卖8毛。”一位烟农告诉记者。整个烟草园区损失2000万元。
但是,如何挽回经济损失并不是第一位,对于当地政府来说,他们还有更棘手的问题需要解决——村民的生命安全问题。南平延平区王台镇委书记吴火亨介绍,“我们镇有19个村,有18个村造成灾害。其中4个村的道路还被泥石流围困。而镇里仅有的38位干部,平均到每个村至多派驻两人。当务之急是要抢出救援通道。”
因道路中断,通讯瘫痪,吴火亨这些日子都是通过原始的“鸡毛信”来传达抗灾命令。情况直到他们从中国移动借来一步海事卫星电话才得到缓解。
此次受灾地区范围广,全镇约有3.2万人口受灾,直接经济损失达2.16亿元。 “我们会尽量照顾到每一户受灾村民,但是基于目前情况,我们只能保证让灾民吃饱,不能保证吃好。”吴火亨说。他希望村民能够理解,并积极展开自救。他同时介绍,已经有7000多斤大米等救援物资陆续运往灾区。
老人在寻找自己合适的衣物
专家:灾后重建“新农村”任重而道远
6月13日以来,福建省轮番遭受特大暴雨袭击,降雨量刷新许多地方的历史记录,暴雨造成了历史罕见的自然灾害。福建省防汛抗旱指挥部办公室主任丘汀萌表示,福建已紧急下拨1.53亿元应急资金,用于临时应急安置、卫生防疫以及交通、水利等基础设施修复。
丘汀萌说,此次还造成闽江、九龙江、汀江等流域多次发生超警戒、超保证水位或超堤顶高程的大中洪水,局部出现特大洪水,引发严重的山体滑坡、泥石流等次生灾害。
福建省国土厅应急指挥小组成员,工程师刘拯对记者说,南平这次多发泥石流原因是,一雨季,降水时间长。致使土地水量过饱和,降水量占全年60 %至70 %;二是南平地形特点,土层厚,植被丰富,但是大部分植物属于再生林,(多为60 至70年代的再生林),根系不够深;三是闽北地区地层大多属于变质岩,容易分化,造成土层偏厚。
另有专家介绍,过度砍伐树木也是造成灾害原因之一。水土保持性良好的阔叶林被砍伐替换为针叶林或竹子,而这些树种水土保持性相差很远。
刘拯说,此次灾难的形成大多由客观因素导致,山体滑坡第二天,他就赶往现场。他告诉记者,红星村建在周边都是山林,经过他们实地勘察,当时泥石流成因是大块岩石阻隔了水流的排泄,形成类似“堰塞湖”,因此造成大规模的山洪和泥石流冲毁村庄。
当地政府承诺,死亡的村民每人可获10万元赔偿,房子全倒户每人获补偿1万元,半倒户赔偿根据受灾情况酌情而定。
“今后要是再有长时间强降雨,南平还是会有出现山体滑坡、泥石流的可能。” 刘拯说。
目前,由于自然条件和资金等问题的考验,像红星村这样损毁严重的村庄重建难度很大,搬迁或许是更好的选择。
但是镇委书记吴火亨知道,搬迁远比想象困难。“有些老人已经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几十年,对这片土地的感情让他们舍不得离开。” “就算我们在闽北的山区河流中找到一片平原来建设新城镇,我们又该如何为这些世代为农的村民们提供就业呢?”(中国日报记者 胡美东 魏添 实习记者 朱兴鑫 编辑 裴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