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内贾德时代伊朗的外交政策走向
贺文萍
6月15日,伊朗大选结果揭晓,温和保守派人士、前首席核谈判代表鲁哈尼以超过半数的选票当选伊朗第11届总统。作为此次伊朗大选中最终6名参选总统候选人中的惟一一名受改革派支持的温和保守派人士(同时也是惟一的一名神职人员),鲁哈尼在首轮投票中即已远超其他候选人的过半数选票胜出,清晰表明了伊朗人民渴望变革的强烈愿望。包括美国、欧盟以及联合国在内的国际社会也纷纷作出反应,对鲁哈尼的当选表示祝贺,对与鲁哈尼领导的伊朗新政府在伊核等问题上开展合作充满期待。
然而,期待后内贾德时代伊朗的外交政策会出现180度的大转弯只能是一厢情愿的幻想。作为一个政教合一的国家,伊朗内政外交的调整最终都需要最高领袖哈梅内伊的确定,伊朗总统在一些方面的权力仍相当受限。近年来,虽然哈梅内伊在国内经济和社会领域的权力控制有所放松,但在涉及国家安全的外交和军事政策领域,最高领袖哈梅内伊仍牢牢掌握着最终决策权力。即将年满74岁的哈梅内伊是中东地区国家领导人中资格最老的,其绝对权威迄今仍牢不可破,未受到伊朗诸多权力圈子的任何质疑和挑战。此次参加伊朗总统大选的多个总统候选人均为得到哈梅内伊首肯的其忠实追随者,由此也可见端倪。
但另一方面,得到哈梅内伊首肯的其忠实追随者均未在总统大选中折桂又间接说明了哈梅内伊虽拥有绝对统治力,但也未必能够大包大揽伊朗的所有事务(即便总统大选这样的“重大事务”也已经不能在其掌控之中),伊朗新当选总统可以借助当前超高的人气、有利的国际反应,并在未突破伊朗极端保守派政策底线(如绝不放弃伊朗的核研发权力)的有限范畴内对伊朗的内外政策做出一些微调。
要巩固其民意基础,满足伊朗人民对变革以及改善生活品质的需求,鲁哈尼需立即着手应对日益严峻的国内经济问题。近年来,在不断加大的西方强力制裁压力下,伊朗经济大幅度下滑。一方面,石油出口收入不断减少,进口商品价格大幅飙升,本币里亚尔大幅贬值;另一方面,通货膨胀压力增大。月通货膨胀率已高达40%左右,宽泛统计的失业率也已高达24%(每周工作一天就算作“就业”)。然而,因伊朗经济问题的根源是制裁,而制裁的根源又在于核问题。因此,鲁哈尼要想在国内经济问题上有所建树,就必须寻求打破至少是寻求西方放松对伊朗的制裁,在核问题等伊朗外交政策方面有所创新和体现更多的灵活性。
事实上,鲁哈尼深谙如何与西方在核问题上打交道。在伊朗改革派总统哈塔米执政期间,鲁哈尼曾在2003年至2005年间担任伊朗核谈判代表团团长,与英国、法国、德国就和平解决伊朗核问题达成协议,暂停伊朗铀浓缩项目,缓解了西方对伊朗核项目的压力。在此次总统大选竞选过程中以及当选之后,鲁哈尼均表示要下决心改善伊朗同国际社会的关系和改变伊朗在国际上的孤立状态,甚至还誓言要和伊朗的老对头美国恢复自1979年断绝的外交关系。美国、欧盟和联合国等有关方面也及时释放善意,除了热烈祝贺鲁哈尼的当选,美国还重申愿意直接同伊朗政府进行接触,为全面消除国际社会对伊朗核计划的担忧找到外交解决方案。另外,更重要的是,在此次总统大选之前,伊朗最高精神领袖哈梅内伊已经安排伊朗有关部门同美国进行了秘密的接触,在核问题上表现出同国际社会采取有限合作的政策姿态,因此,国际社会和伊朗双方为烘托对伊朗温和派新政府的“欢迎”和对其开拓“新局面”的期待气氛,都需要在今年下半年某个恰当的时候恢复新一轮伊朗核问题的对话。但姿态归于姿态,由于制约伊朗核问题的若干根本性障碍均未出现任何变化,对话的结果预计仍难有任何实质性的突破。
另外,在伊朗面对的另一个棘手外交问题叙利亚危机上,似乎是有意给伊朗新总统出难题,6月13日,在伊朗总统大选结果出台前两天,美国奥巴马政府“认定”叙利亚政府军对反对派武装动用了化学武器,越过了美国划定的“红线”,并决定向叙反对派提供包括“军事支持”在内的更多援助。时隔两天,埃及总统穆尔西宣布埃及同叙利亚断交。作为叙利亚巴沙尔政权的最坚定盟友,并同为什叶派伊斯兰教主导的政权,从少年时就开始研习宗教、并以神职人员身份参选总统的鲁哈尼领导下的伊朗预计仍会倾全力支持叙利亚巴沙尔政权,并通过叙利亚的危机与沙特等逊尼派伊斯兰国家争夺在中东地区的领导权和影响力。
中国社会科学院西亚非洲研究所 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