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家的荣誉勋章
探险家就像身经百战的老兵,身上的伤痕好比是英勇的荣誉勋章。
李国平曾经穿过一条布满浓雾的山沟,去探访中国和尼泊尔边界附近,仅有一两百户夏尔巴人居住的陈塘镇。
李国平和同伴们在一片迷雾中摸出山沟,却惊恐地发现皮肤上,衣服上都爬满了旱蚂蝗。有的吸饱了鲜血,留下的伤口仍在流血不止。
但不等他后怕,当晚在他们借宿的老乡家里,又被毒跳蚤咬了好多包,伤口经月余才愈合。
那次的历险给李国平双臂上各留下了十几个明显的疤痕,在他晒得黝黑的肤色上,比较明显。这倒成了他与人聊天时打开话题的一个好开始。“我工作在野外比较多,有时候不知道怎么跟人打交道,”他解释说。因为多年从事户外运动的关系,李国平身材健硕,即便在室内,仍戴着一顶棒球帽,也许可以些许掩饰他的羞涩感。
还有一次在野外,他滑了一下,和脚下的砂石一起,飞快地朝下方滑去,马上就要跌落高崖,心里想“完了,这次死定了”,幸亏最后一刻,被一块大石头阻挡下来。有一次,他曾亲眼见到最善于爬山的山羊从山坡跌落,落地直接死亡,他与朋友交换眼神,心照不宣:“我们极有可能,稍有不慎,就落到同样下场。”
李国平五十四岁,是一名高原摄影师和探险家。他拍摄的雪山,冰川以及西部旷野的照片,经常刊登在《中国国家地理》杂志上。这份自然科学杂志发行量高达70万份,是中国最权威的地理和自然科学期刊。
李国平将于9月28日到10月7日在上海的刘海粟美术馆举办个人摄影展。展览届时将展出100多幅李老师拍摄的西部高原摄影作品。
“李老师是我们长期合作的专题摄影师,尤其他拍摄的中国冰川系列非常有价值,许多都是从来没有图片记录的冰川,”《中国国家地理》杂志的编辑孙艺博这么说。
“在一些著名的经典,总能看到一些摄影师把相机架在那里,等待日出日落或者其他时刻光线的变化……在黄山、庐山、峨眉山……在元阳和龙胜梯田,早晨,太阳还没升起,我看到一排排的相机架在那里,好像是在人民大会堂或体育赛场上抢新闻。
“但李国平不用担心,他去的地方,他放摄影机的位置,永远是他一个人,无论光线、云雾怎样变换。他爬得太高,因此他不用担心雷同。”《中国国家地理》杂志的执行总编单之蔷对于李国平的摄影做出了这样的评价。
李国平身体条件好,眼光好,摄影技术也过硬,这三项素质难得在一个人身上综合出现,所以他才得以“爬上去,感受到,然后用相机镜头拍下来,”孙艺博说。
李国平坦承从未受过专业训练,之所以能够有今天的成就,他解释说,“因为我不要命啊。”
李国平的荒野摄影师职业生涯始于2005年。他曾在一家化工厂担任普通工人,监控仪器仪表,一干就是14年,后来又调到故乡成都的一家外贸公司任职。他一直兴趣爱好广泛,多年练习书法,排球打得很好,还自学电器工程,他设计的国际象棋比赛赛程控制程序,曾被应用于全国锦标赛。
他就职的外贸公司向欧洲日本等地出口野生蘑菇,因此他曾为了公司业务频繁深入四川山区,对西南地区的山地了解非常深。后来有国外的探险家,以及国内的科考队聘请他做向导,去雅鲁藏布江大峡谷。渐渐地,他的足迹遍布了许多的雪山,沙漠,以及无人涉足的荒野之地。
一开始他用的是一架废旧相机,后板要用橡皮筋扎起来固定,镜头也是买的二手货。“过去我修相机,做准备的时间,远远多于拍照的时间,”他说。
在西藏自治区的定日县,他曾拍到过一张全景照片,将五座高8000米以上的山峰,都放在同一张画面中。
在青海的玉树,他拍到了长江上游六个巨大的“欧米茄”型弯道。辗转攀爬许久,当他在山顶停下来俯瞰时,李国平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只在谷歌地图上看到过这些弯道!”的确,卫星图片,以及航拍的图片也可以呈现壮观的地理图像,但在李国平看来,“经过几天的艰苦跋涉,终于站到那个地方,用镜头记录下你亲眼所见的一切,这种感觉是不一样的。”
在拍摄旅程中,他经常要孤身应对各种艰苦的情况。有时车轮陷入坑洞,他要花好几个小时,冒着高原缺氧,尽力挖掘,将车子救出来。有时为了节省几个小时的步程,他会冒险涉水,穿过刺骨的融雪河道。遇到真的“狼来了”的时候,他不是掉头逃命,而是迎上去,想走近些拍照。但有趣的是,与他遭遇的野生动物反而往往会落荒而逃。
有时他也会不慎涉险。有一次,他急于前行,无意中竟然穿过了中印边界。后来边境部队的军官告诉他说,中印两边的边境巡逻兵都有可能朝他开枪射击。“你这个老头子,难道不要命了吗?”军官问他道。
“像我这个年纪的老头子,就应该打打麻将,喝喝小酒,抱抱孙子,”他说,“但我觉得我这样的生活更有意思。”(张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