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下的拉萨刻石人
[ 2008-06-03 10:31 ]

中国日报网站环球在线消息:“刻石声和杂沓的脚步声、呢喃的颂经声一起,混合在朦胧的天光里,笼罩着‘甘珠尔’石经塔。天色一点点变亮,第一缕阳光即将把石经塔顶涂抹成金黄,高高的‘甘珠尔’石经塔在深蓝色天空的映衬下,高高矗立在药王山顶……”刚刚凭借一组《拉萨刻石者》获得今年国际新闻摄影比赛(华赛奖)文化、艺术与娱乐类新闻组金奖的陈庆港,说起得奖,脸上并无太多的惊喜之情,华赛的历史不过才四届,而陈庆港已经是第三次获奖了。

从1999年的《20世纪末中国贫困地区贫困家庭状况调查》开始,几乎每两年,陈庆港就会有一个比较宏大的摄影专题问世。比如《侵华日军细菌战调查》、《农民工生存调查》、《中国慰安妇调查》、《灰度空间——抑郁症》等,这些极富视觉冲击力、并带有强烈现实意义的摄影作品,为他带来了较高的声誉。

刻石人原来不识字

陈庆港此次获奖的《拉萨刻石者》,集中拍摄于青藏铁路通车前后。

搞摄影的人都向往西藏,陈庆港也不例外。他曾先后进藏六次。然而起初身高近一米八的壮汉陈庆港从未想过,他的高原反应会那么强烈。第一次进藏时,列车从沱沱河到唐古拉山口,再到那曲,“我奄奄一息地躺在车里,脑子里控制不住地想到很多事情。邻座的藏民们不知是在念经还是唱歌。透过车窗,看见雪山在深蓝色的暗夜里静静铺陈,雪山之上是一轮特别大的圆月,我想:我就要死在这里了。”陈庆港下车后整整躺了三天三夜,直到一个星期后,才开始慢慢适应。从那以后,他每次进藏,都要重新经历一次这样的轮回。但这些都挡不住西藏对他的吸引。

药王山,是陈庆港每次进藏必去的地方,这是一座不高的小山,就在布达拉宫的斜对面,山上到处刻满了佛像、经文和六字真言,挂着五彩的经幡。每天早上都有很多藏民在佛塔和彩色的壁画下面磕着等身长头。

“甘珠尔”石经塔矗立在药王山上,由当地的活佛主持修建,修建经费全部来自朝圣者的布施。《甘珠尔》是藏传佛教的重要经籍,造塔人要将整部《甘珠尔》经刻在石板上,并用无数片这样的石经板堆砌成一座金字塔形的宝塔,整个塔就是一部博大的经文。药王山的“甘珠尔”石经塔始建于10年前,要完成这一浩大工程,药王山下的刻石人要用15年的时间,消耗大量的石经板。现在石经塔只剩下三层没有完工。

药王山下随处可以见到磕等身长头的藏民,他们有的是三步一磕头,也有的是原地磕头——胸前挂一块牛皮,手上拿一块木板,地上已经被他们磨得锃亮。特别是家中有人患病的,会很虔诚地到药王面前许愿、还愿。“再穷的人进寺庙都会买一小包酥油,放进油灯里。每个佛像前都围着大量的人,有些人根本挤不到佛像前,就隔着人群把洁白的哈达扬过去。”

为了拍摄药王山下的刻石人,陈庆港几次只身进藏。他住在刻石人益西尼玛和洁珍夫妇家中,日则同饮同食,夜则同屋而眠,成了相当好的朋友。

刻石人的生活清苦而宁静,但他们极其虔诚。药王山下的一排小木屋,就是刻石人的栖居之所。每一个刻石人都是异乡人,他们在来到药王山之前都曾漂泊四方,身无长物,随身携带的全部家当也不过是几只木碗,皮口袋里装着糌粑、酥油、奶渣和风干肉,一把榔头、几根錾子,以及他们世代相传的刻经技艺。

让人吃惊的是,这些以篆刻经文为生的藏民,大部分居然根本不识字,甚至连藏文都不认识,对于他们来说,经文上的每个文字,不过是些带有神秘力量的图案而已,他们刻字就是按照经文上的文字图形照葫芦画瓢。但是有一个人是识字的,他和喇嘛一起负责校对,把刻错的地方凿掉重刻。陈庆港的“房东”益西尼玛就是负责校对的识字的工匠。

不管是识字的还是不识字的,刻石人彼此之间都是合作者,识字的并不比其他的工匠地位更高。他们似乎全然没有现代人常见的知识崇拜。“他们最羡慕、最崇拜的是那些虔诚的人,那些花几年的时间走几千里路去磕长头的人,他们对这样的人特别尊敬,希望自己能成为这样的人。在喇嘛中也是如此,谁云游过的知名寺庙多,谁就越受尊敬。”换句话说,在这些重来世、轻今生的淳朴藏民心目中,谁离神最近,他们就最羡慕谁。

藏民们的虔诚,让陈庆港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畏。在深深的震撼之中,他完成了这组打动无数人的摄影作品《拉萨刻石者》。

摄影的力量

照相器材之于摄影记者,相当于名马之于良将。陈庆港最早的一台专业机是Nikon Fm2,现在的装备则是Canon的“马克吐温”。陈庆港说,他最初接触到的相机,是哥哥的一台海鸥双镜头相机,逢年过节回家,哥哥会用这个黑匣子为家人拍很多照片,并且在自己布置的简易暗房中冲洗,这让十一二岁的陈庆港无限着迷。而当陈庆港最终选择把摆弄相机、拍新闻照片作为自己的职业时,还是出乎许多人的意料,因为在小时候,他更喜欢画画、雕塑以及写作,那时候他的梦想是长大当艺术家。

“我尝试过写作、画画……最终发现摄影是最得心应手的表达工具,我喜欢这种表达方式。尤其是看到很多国外摄影师的作品,比任何一种艺术门类给人的冲击力都更大,像萨尔加多的《劳动者》、美国女摄影家南格拍的大萧条时期流落街头的难民……那么直接,那么强烈,那么贴近社会现实——我看了史密斯拍的《酸雨》,当时就恨不得把那个(制造污染的)厂砸掉,摄影的力量就有这么大!”

从南京师范大学美术系摄影专业毕业后,陈庆港辗转就职过多家媒体,现为《杭州日报》首席摄影记者。自从毕业以来,他就一直在路上东奔西跑,没有停下来过。他笑着说自己属马,注定要一生奔波。

记下不该被遗忘的东西

一年中约一半的时间,陈庆港跋山涉水,行走在中国的边疆;另一半时间,这位外表粗犷的汉子居住在风景秀美的杭州,深夜尤爱在平湖秋月痛饮自家带的女儿红。记者见到他的那一晚,陈庆港吆喝着打开了两瓶五年陈酿的绍兴花雕、一瓶来自肯尼亚的红葡萄酒。陈庆港好酒,但对酒的品种倒是没有讲究。他告诉记者,在藏民家里,他们为他端上自酿的奶酒或是青稞酒,就着青稞面磨成的手抓糌粑、或者口感像木头一样的风干生羊肉,他都能喝得津津有味。

在拍摄《20世纪末中国贫困地区贫困家庭状况调查》时,他在黄土高原上一个紧挨着黄河的小村“木头峪”里过年,年夜饭是每人一碗“搓搓面”。炕桌上没有菜,倒有一瓶酒,窑洞里的油灯下,主人讲不出什么喜庆话,对陈庆港说,我唱首信天游给你下酒。言毕,老汉伸长脖颈,涨红着脸吼了起来:“这么长的辫子哟,探不上天;这么好看的妹妹哟,见不上面;这么大的烫锅啊,没有两粒米;这么旺的火焰哟,烧不热你……”那首滚烫的陕北民歌,比烧刀子酒还暖人心肠,老人唱了一夜,陈庆港也跟着吼了一夜。

熟悉陈庆港的朋友们说,他就是这样一个很本色的人。他的一个朋友这样描述他:“每天一身宽松的休闲户外装,穿一双厚重的‘路伴’登山鞋,戴一顶破了边缘的棒球帽,风尘仆仆地穿过杭州精致的街头。”

他的摄影作品,也是不带一点花哨,有相当一部分几乎就是纯记录式的——他认为一切不该被遗忘的东西,摄影者都有必要去记录。所以,他执着地把镜头对准了慰安妇、农民工、抑郁症患者、拉萨的刻石者。有些专题往往持续了一年、两年甚至更长时间,对于他来说,这些摄影作品就像一个个工程。

说到对摄影的认识,陈庆港说:“卡帕说过,拍得不够好,是因为你离得不够近。我理解这种近,不光是物理距离上的,还有心理上的,要和被拍摄者拉近心理的距离,甚至消除心理上的距离……摄影使我认识了许多人,了解了许多事,让我能把自己所处的这个世界看得更清楚。摄影是我与人们、与这个世界进行沟通的重要手段,是我行走于这个世界的一个理由。”(来源:《环球人物》杂志 编辑:刘一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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