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中营里的“红樱桃”
前些年,一部名为《红樱桃》的电影非常热播。影片讲述了中国女孩楚楚在德国法西斯集中营的悲惨遭遇。这部影片主人公的原型便是朱敏。虽然电影有许多艺术加工,但朱敏的实际经历比起电影实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这段非比寻常的经历中,有一个日子非常奇特,几次成为朱敏命运的转折,那便是1月30日。
1941年1月30日,朱敏告别团聚才1个多月的爹爹,赴苏联学习。到莫斯科后,朱敏使用了化名“赤英”。一是防止暴露身份,二是“赤”代表红色,红色英雄,也是爹爹对女儿的希望。谁也料想不到,“赤英”这个名字不仅登记在苏联伊万诺沃第一国际儿童院的花名册上,也登入了德国东普鲁士纳粹集中营的囚徒名单中。
刚到苏联,朱敏因水土不服,引发哮喘,被送到位于苏联南方白俄罗斯明斯克的少先队夏令营疗养。一夜之间,德军突然入侵苏联,正在疗养院的朱敏和其他20个来自各国的孩子沦为德国法西斯的小囚徒。
在苏联被囚禁两年后,1943年朱敏和另外5个小姐妹被德军押上闷罐火车,送往德国境内的集中营。德军像驱赶牲口一样把囚徒们拼命往闷罐车里塞。车厢里臭气熏天,有人呻吟,有人哭泣。朱敏开始发高烧,但如果让德国鬼子知道了,他们准会把她扔下车。
迷迷糊糊中,有人在给朱敏喂水,她吃力地睁开眼睛,是一个苏联红军。他对朱敏说:“你一定要活下去,哪怕像牲口一样,也要活下去,活下去就是胜利!你还要回到你的祖国,你的爹妈还在那里等着你!”
在集中营里,朱敏整天面对的就是发霉的黑面包,还时不时要亲眼目睹法西斯屠杀犹太人的惨状,她的心一次次被人间惨景震憾着。保护自己的最重要手段,便是对自己的真实身份绝对保密。在集中营里,朱敏从不说一句中国话,更别说提及中国八路军了。因此,几年集中营生活过去,朱敏因为长期的沉默,几乎丧失了语言功能,直到现在说 话还是不清晰。
现在,朱敏的脖子上可以看到一条长3厘米的疤痕,这是集中营在她身上留下的“永久纪念”。在集中营里,朱敏患了颈部淋巴结核,最后结核块溃烂,脓血糊满了衣领。德国医生像对待猫狗般,压住朱敏的头,没有消毒,没有麻醉,一刀割下去,生生把脓血硬挤了出来。犹如酷刑的治疗结束后,朱敏脖子上留下了永久的烙印。
在朱敏家里,珍藏着一张老照片,照片上是3个稚气未脱、身着连衣裙的小女孩,她们胸口上都别着一块小牌子,站在当中的便是朱敏。每当看到这张照片,朱敏都会百感交集,因为这张小小的照片记录着德国法西斯最残忍的本性。
那是3年后,又是1月30日,朱敏和几个小伙伴正在放风,一个德国看守拿着照相机走了过来,面容和善地表示要替她们照相。她们在镜头前露出真诚的笑容,然而突然间,德国看守脸色一变,把相机放在地上,说姑娘们是在嘲笑他们。他们举起鞭子向几个姑娘狠狠地抽了过去。瞬间,难得展露的笑容被抽得粉碎,留下的是屈辱和仇恨……几天后,这位德国人竟然把洗好的照片送给她们,他一边夸姑娘们可爱,一边摩挲着手中的皮鞭。朱敏一言不发,满心只有恐惧。
时间熬到了1945年,集中营里时常传来枪炮声,朱敏天天盼望苏联红军快一点打过来,救她们脱离苦海。1月30日,朱敏和难友们发现集中营所有的大门都敞开着,四周宁静得可怕。她们意识到德国人逃跑了,苦难结束了。她和难友们开始疯狂逃跑。在波兰的一个小镇,发着高烧、昏迷不醒的朱敏,被一个曾为德军做俄语翻译的苏联男人发现了,长着东方面孔的她,被当作与苏联红军谈判的人质带了回去。几天后,朱敏被送到了苏联难民收容站。
“爹爹是老中医”
“你叫什么名字?”
“赤英。”
“父母在哪里,做什么工作的?”
“爹爹是中国的老中医,送我来苏联疗养,我被从苏联南方抓到这里。”
出于本能的自保,朱敏获救后,面对苏联红军的问询,仍是不变的回答。然而,每当提起中国,女孩就忍不住流泪。这位神秘的中国女孩,引起了收容站一位新政委的重视,他多次与朱敏交谈,告诉她战争的情况,苏联的情况,中国的情况。
“我是中国八路军总司令朱德的女儿。”终于有一天,百感交集的朱敏,鼓足勇气脱口而出。
政委愣住了,连连惊叫:“天哪!这么重要身份的孩子,居然没有被德国鬼子发觉!居然可以活着走出集中营!简直是个奇迹!是个奇迹!你知道吗,因为你活着从他们眼皮底下溜走,德国佬将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去追悔啊!”
不久,斯大林的一道急令飞往波兰境内:立即护送朱德将军的女儿到莫斯科。1946年1月30日,朱敏乘坐战后第一列从波兰开往莫斯科的国际列车,抵达莫斯科火车站。一封沉甸甸的信,递到了朱敏手中。离别4年后,辗转收到爹爹的第一封来信。爹爹在信中解释,在苏联卫国战争中没有打搅苏联政府,所以没有及时找到女儿的下落,让女儿受了许多苦,希望女儿原谅……信看完后,泪水湿透了纸背。
苏联结束战争后,摆在朱敏面前的是两条路,回国或是继续在苏联求学。虽然很想回国看望爹爹,但朱敏却选择留在苏联。她不能两手空空而归,不能给爹爹丢脸。
1950年,朱敏趁大学暑假回国探望爹爹,这距上一次的离别已有10年之遥。见到女儿时,朱德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只是嘿嘿地笑着。对于那段集中营经历,朱敏几乎没有提及,爹爹也不多问。作为职业军人,他知道法西斯的野蛮与残酷;作为爹爹,他更对女儿所受的痛苦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