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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斌,金融界的“稀有动物”

2007-04-25 10:5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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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日报网环球在线消息:至今,夏斌不知道怎样在股市开户,也从未炒过股,但这些丝毫不影响他成为中国证券市场上曾经权重一时的人物。

国内金融业界流行一个说法:在国内金融学术界、实务界、监管领域能够自由转换身份的人,只有“老夏”一人;他是横跨货币、资本两个市场,兼具理论功底与实践经验的“稀有动物”。

凡“稀有动物”必有争议。挂帅出征深圳证券交易所首任总经理时,夏斌为深交所赢得中国股市的半壁江山,却因股票下跌每天收到恐吓信;就职央行非银行司司长,他屡屡“削权拆庙”,又被称为“不称职的央行司长”。而记者眼前的夏斌,却在辉煌和争议之后,淡泊收心,一门心思做起了金融学问。

·“斌”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隔着镜片,夏斌的眼神看起来有点“毒”。他总是能最先发现问题并找到问题的症结。

早在2001年,有人出钱让夏斌搞点信托方面的研究,“当时就随便选了私募”。夏斌的“随便”,其实是他早已在思考的问题,这次只是信手拈来。

当时,私募证券投资基金一个个都像是“地下组织”。由于相关法律没有出台,其法律地位也处于灰色地带,使得私募基金以非法身份躲开了一切信息披露与外界监督,成为上市公司的最佳工具和做庄的温床——在股市中投入自己的资金买自己的股票。业界对私募基金的猜测众说纷纭,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私募基金规模巨大,再也不能视而不见了。

夏斌选择了被公认为私募市场最活跃的北京、上海和深圳,总计近7000家公司进行调查。他一方面收集工商局等各方资料进行分析,另一方面还学媒体搞暗访,亲自设计问卷,假装是手上有几千万、几亿人民币的客户,和私募基金去套情况,了解它们的运作方式。

随后夏斌总结发表的《中国私募基金报告》,轰动一时。报告详细披露了中国私募基金的现状,让一直潜伏于地下的私募基金终于露出了冰山的一角。无独有偶,就在夏斌的报告出来3天之后,中国证监会也公布了几乎是同样内容的一份报告,给私募基金的问题再添一把火。

在政府和业界尚未对金融控股公司问题引起充分重视时,2001年他再一次以中国金融控股公司研究第一人的角色,出版了《金融控股公司研究》,大声疾呼,银行混业经营要慎行,搞金融控股公司是现实的选择。同时还要制定法律、加强监督。目前政府有关部门已经将此事列入议事日程。

面对2006年第一季度中国宏观经济数据,社会上争论不一。夏斌又前瞻性地提出,央行应尽快动手,控制资本市场的货币流通量,控制不断投入股市的“热钱”,他建议上调存款准备金率0.5-1%,冻结银行存款1500亿-3000亿元人民币。似乎是巧合,央行随后丝毫不差地“照此办理”。

2006年,中国银行和工商银行上市,农业银行启动股改。面对海外资金纷纷入股大银行,国内个别高官毫无警觉。夏斌顶着压力,奋力疾呼:引入战略投资者是必要的,但是在一个历史时期,社会金融资源的配置大权不能旁落他人,应该确立金融安全理念。这场争论最终以国务院领导的发话告一段落:国有银行国家要绝对控股。

央视“中国金融人物”评选给夏斌的颁奖词是:“中国金融政策研究第一人,中国金融业的诤臣”,并不为过。

·在深交所的“疯狂”日子

北大政治经济学专业毕业的夏斌,在财政部和央行过了几年的官员日子,便再也耐不住了。当时正赶上央行五道口研究生院招生,可主管领导告诉他,因为要提拔他,领导不想让他走。夏斌“毫不领情”地说:“我不要提拔,我就想读书。”为此,29岁的夏斌还掉了眼泪。

1985年初,夏斌来到中国人民银行金融研究所,一待就是8年。直到1993年初,才调到了证监会,被派往深圳证券交易所任首任总经理。“没想到坐了研究所8年‘冷板凳’后,机会竟然这样意外地来了。让我到深交所干真的了,你想那是什么劲头?”。

说起那段“疯狂”的日子,夏斌很兴奋。

夏斌初到深交所时,一直在跌的股票突然开始飘红,于是有传言说夏斌是朱总理派来的,带了几十个亿来救市。“这种说法我也听过,根本没有的事情。”

“当时根本就没有证监会的概念,就是两个交易所在拼命地竞争。”夏斌感慨道,市场传“早看深市,晚看沪市”。为了让股民中午也看深市,夏斌调整了深市的交易时间。

27个月以后,在夏斌手里,深交所从一个地方性的证券交易所,发展成可以和上交所抗衡的全国性证券交易所。当时的上交所眼睁睁地看着在短短的两年多时间里,被深交所夺走了半壁江山。

内部调整是业务问题,夏斌得心应手。真正让夏斌感受到压力的是在股市下跌时。每天都有恐吓信邮寄到深交所,有股民就直接把责任推到夏斌身上。夏斌当时在深圳是一大“红人”,认识他的人太多,有些股民的行为也比较偏激。出于安全考虑,他还不得不去香港买了假胡子,“但一直没有用过,有时我出去,特警部队出身的保卫部经理就跟着保护我”。

“后来,恐吓信越来越多,甚至还有带血的。为了不影响我的工作情绪,秘书干脆就擅自处理掉不让我看见了”。

在各种各样的威胁中,夏斌最害怕的是交易大厅被人炸掉。他跟保安说:“如果你们看到有人抱着什么东西往里冲,就先用警棍把他放倒,不要出人命,把可疑的东西往门口广场扔,一切后果由我负责。”

如今,谈起在深交所的经历,这些动人心魄的“警匪战”,对夏斌来说已如过眼烟云。让他念念不忘的是,他本来是有绝招可以打败上交所的,“采用让利给异地政府的方式,吸引异地企业到深圳上市,开创深市的‘离岸市场’这些绝对都是狠招。”

“其实我们的目标就是干市场,干市场的目标就是干大!”这位年过五旬的金融实干家语气中略带挑衅。将所学的理论融入实践工作,对他来说是种乐趣。

·“不称职”的央行司长

因为在深圳“玩命地干”,夏斌的身体难负重荷,差点连命都搭上。1996年,夏斌回到央行。远离股市风云的他,却又做出一些常人理解不了的举动。

当非银行金融机构监管司司长期间,夏斌不断写报告“削自己的权”,把管辖的彩票、企业债券、高尔夫会员卡、基金会、典当行等一些非金融业务从央行分离出去,加强监管。他的行为当时招来央行下属分行有些“好权”人士的反对。但在今日看来,央行随后的职能定位趋势——研究和制定金融政策,却正中夏斌的下怀。

两三年间,夏斌大刀阔斧地将自己负责监管的239家信托公司,硬是削减到五六十家,这么大的动作在他的协调下没出大乱子。夏斌也因此被媒体誉为“信托老船长”。但把一些银行业务分离出去,必然触及底下分行行长的实权,所以有人给时任央行行长戴相龙写信,说他是“不称职的央行司长”。

夏斌削自己的权,还拆过自己的“庙”。他说:“为什么削自己的权?忙不过来、做不好就应该削;不是央行应该干的活也应该削。当官只想着捞权,就容易出事。”早在他还是央行政策研究室负责人时,协助行长研究相关部门调整方案,就提出撤销自己所在的政策研究室。中央编委办公室负责人说,没见过这样的官,把自己的“庙”给拆了。

其实不管是“削权”还是“拆庙”, 夏斌很清楚拿捏的分寸,那都来自他对政策精准的把握和判断。他在回答问题时看似不假思索,但事实上,是因为他“吃透”了中国的金融业。作为一个官员型学者,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早已渗入了他的思维定式。 夏斌喜欢和人聊天,多半时间他会静静地倾听,他把听到的一切,变成经济学研究的素材。有时听了半天,他突然会扔出一个想法来征求你的意见,这正是他的经济学研究进行时。

但对一些经济学家没有针对性的“高论”,或金融官员没有理论支撑的“老生常谈”,夏斌从来都毫不客气。“关于外汇问题,有些学者就喜欢喊理论,理论谁都知道,现在最紧迫的是外汇怎么用的问题,这才是需要探讨的。”

2002年,他从中国人民银行非银司——一个“很有权力”的机构出来,又回到了研究工作中,担任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金融研究所所长。

如今在书斋潜心修炼的夏斌,觉得能呆在办公室里静静地写东西也是一种超然享受。“什么时候社会上对当官没有兴趣了,也许中国体制改革就到位了。”夏斌自己觉得现在挺好,还煞有介事地告诉记者,“说不定哪天我就与你们‘同流合污’,做个财经节目主持人了。”

“每天想想自己在想什么,忙什么,为了什么,就是修身养性的一种最好的方式。平时事不要揽得太多,执着干好几件事,足矣。”吃透金融业的夏斌,对人生也有自己的参悟。

·今年股市不涨没道理

记者:像您这样金融业的“稀有动物”,现在“隐居”在这里搞研究,是不是可惜了?

夏斌:谈不上可惜,作为政策经济学工作者,做着我自己喜欢的事,而且仍然在金融领域做,有当官的还羡慕我呢。

记者:最近您一直在关注金融开放,金融开放能为老百姓带来什么?

夏斌:通过中外银行的竞争,提高服务水平,开创新的产品,对老百姓的理财服务,肯定是有好处的。这是老百姓能直接体会到的。而不容易体会到的是,在竞争中改善银行的治理结构,提高银行的资产质量,金融体系进一步安全了,对存款者间接也是有利的。

外资银行来到中国,靠什么和国内银行竞争?价格肯定是最主要的竞争手段。跨国金融企业为了提高在中国市场上的占有率,往往采取各种灵活的定价策略。会员制也将广泛存在于金融业,就是将投资者分成会员顾客和普通顾客两类。但对普通客户而言,这样的服务改善不大。我国商业银行存在大量低额储蓄账户,比如目前仅工商银行100元以下的账户占总账户的5%以上,其平均存款只有13元。而跨国金融企业会将这部分客户定位为负值顾客,有“歧视”地区别对待。

记者:与此同时,你又在呼吁金融开放要掌握节奏?

夏斌:关于金融开放,我们要顶住外面有些对中国不切实际的开放压力,也要警惕内部有些人潜意识想简单“闯关”的思想。上世纪80年代价格改革的闯关,曾引起一些麻烦。现在,中国与世界的经济联系比过去更加密切,因此,更要有清醒的头脑,开放速度并不是越快越好。

相对国际而言,我国金融对外开放的速度并不慢;而且,我国的金融是弱项,亚洲金融危机的一些教训记忆犹新。

因此,我提出要看好中国的金融“国门”。所谓“国门”,一是人民币汇率的市场化问题,二是人民币资本项下的彻底开放问题,三是外资参股我国金融机构的比例问题。看好“国门”并不意味着不开放,而是要结合中国国情,以我为主,逐步开放。

记者:2006年的股市让人刮目相看,您是否继续看涨2007年的股市?

夏斌:股市经过几年整顿,股权分置基本成功,中国经济发展基本面很好,因此股市不涨没有理由。去年底股市大涨,稍微有点快。根据我的体会,此时投资者应该清醒。

我认为要保持股市稳定发展,重要的是,要看好“国门”,严防违法违规的热钱进来,二是央行要控制好货币供应。只要确保这两个前提,政府用不着干预股市,股市自身会调节。投资者也会在行情的涨涨跌跌中提高素质。

记者:您自己有没有投资股票?

夏斌:我不买股票,不知道怎么开户,也没这个精力。

但对宏观走势还是有一些判断。今年的“黑色星期二”,我逢人就说做短线的应该赶紧买,这时候不进什么时候进?后来果然又涨了,这是经验。

夏斌,1951年出生。1993年7月出任深圳证券交易所总经理,使深交所分得中国股市半壁江山。1996年,调回中国人民银行,任非银行金融机构监管司司长。期间,由于“削权拆庙”被称为“不称职的司长”。2002年9月至今,任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金融研究所所长,专注学术研究。(来源:环球人物 编辑:陈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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