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的一个夜晚，随着一只手用力按下回车键，天越星二代诞生了。 “周子龙，你等着瞧吧！”兴奋无比的陈顶天握紧了拳头对着电脑自语道。他迅速拆掉了电脑的硬盘，抱着硬盘就激动地冲出小平房往家跑去。推开家门，他看见桌上还残留着一些没有刷的碗筷，卧室床上的被子还没有叠好，行李箱依然靠在卧室的最里面墙边。再看阳台上，还晾着好几件衣服，看上去王清越走的时候什么行李都没有拿。陈顶天觉得蹊跷了，奔回客厅给冯杰打电话，劈头就问：“你小子老实告诉我，王清越真的回北京了吗？” 得知实情后的陈顶天狂奔至医院，见到熟睡中的王清越，她的脸庞在月光的映照下那样动人。他轻轻走到病床前坐下看着她，又心疼，又愧疚。过了一会儿，王清越醒过来。两个人都没说什么，带着幸福的眼神相互凝视着。陈顶天伸手抚摸着她的脸，轻声说：“你真傻，受了这么重的伤，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知道吗就在你受伤的那天，挂五分钱的绳子突然断了，你说，这真的是心灵感应么？” 王清越笑了：“你还真信这些？冉姐说，那些流氓都被抓起来了，这事就让它过去吧……二代开发出来了吗？” “已经写完了。” “厉害吗？” “比一代牛多了。” “公司有救了。顶天，只要我们有了二代产品，就一定能打败周子龙，对吗？我恨他这样的小偷，他偷了我们的天越星。” “我已经找到击垮他的办法了。清越，你马上就会看到一个绝地大反击的，周子龙会第一个倒在我们脚下，他从我们这里抢来的，我要他双倍返还！”可能是怕自己说得太严肃了，陈顶天说完，俯首在妻子额头上小心地吻了一下。王清越躺在病床上仰视着陈顶天，这个男人总让她惊讶。 4 梁红玉提着满满一箱周子龙结的款从智通山出来，顶头看到了特地来等她的陈顶天。两人来到一间茶楼，陈顶天专心地为梁红玉沏上一杯茶：“实不相瞒，红姐，我已经开发出了天越星的第二代。” “哦，那我可要恭喜你了。” “我不敢说它是全国最好的汉化软件，但它一定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好的东西，不管是天越星一代，还是WEI之星，在天越星二代面前都不值一提。今天我来找你，是想请你一块儿来发财的。” “陈顶天，你变化真大，知道是什么把你变成这样了吗？”梁红玉拿起她的密码箱，放在桌上打开，露出那一箱的钱，“我原来以为这东西能改变所有人，但改变不了陈顶天，没想到它还真神，把你也变了。” 陈顶天笑着摇头道：“红姐，我来深圳不是为了这个。说出来你别笑话我，我有一个理想，我要让中国的每台电脑都装上我写的软件，目前暂时就是天越星二代了。你也许觉得我太狂妄了，但如果我有你这样的销售天才，多疯狂的事我都能做。红姐，我想拉你入伙，加入我们无穷大。” “你们不是拒绝过我吗？在我跟周子龙联合之前，我先给了你们机会，是冯杰说你们集体投票拒绝了我。”梁红玉被弄糊涂了。这件事，冯杰当然没有跟陈顶天提起过。本以为误会解除后梁红玉就会答应，可她的态度却并不鲜明。就在陈顶天准备失望而归之时，梁红玉斜着眼问他：“你能给我什么好处？我这人不像你那么有理想有追求，我就爱钱。” “无穷大现在没钱，但我能给你股权。” 梁红玉不禁莞尔：“呵，够大方的啊，天穷大的股权现在能值多少钱？” “无穷大。” 于是，无穷大公司接收梁红玉的条件是，给她1/4的股份。

知道这件事后，冯杰他们都觉得陈顶天疯了。他们在王清越的病房里开临时会议，刘先武表示，梁红玉搞销售确实有一套，但1/4的股权着实太多；而冯杰和冉晶则同时强烈反对，冯杰说梁红玉太难对付，冉晶就直接开骂了，说她什么事都没干，一来公司就什么都全占，简直是不要脸。听得陈顶天直皱眉头，只能说：“无穷大发展不起来，股权不过就是一堆空头支票！冉晶，如果你能在两个月内销出一万套的天越星二代，我也给你1/4的股权……这销量就是梁红玉要拿到股权的前提！” “吹牛谁不会啊？”冉晶不屑地哼了一声。短暂的沉默之后，陈顶天想用举手来解决。他自己第一个举起手来，刘先武还犹豫着，冯杰看都不看他就说：“我不用想了，不同意！就算她不要股权，我也不同意！” “为什么？” “就因为她是梁红玉！” 看见这么大的人还在闹孩子脾气，陈顶天无奈地问他：“你到现在还没有学会把事业和感情分开么？” “我学不会，也分不开！陈顶天，咱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真的认为梁红玉放弃聚大浪的二把手不做，来投奔我们，是为了无穷大这点儿破股权吗？错！她是为了你！她一直暗恋着你，这事明摆着，大家都替你在瞒王清越。你他妈的现在还把人往家里引，就不怕王清越跟你闹？” “别胡说八道！你想多了，我不会把事业和感情放一块儿的。”陈顶天鼻尖沁出微微的汗，这是他从来不愿面对的话题，冯杰却偏偏要提起。 “你已经放一块儿了！这事也没那么复杂，刘先武，只要你不同意，梁红玉就进不了公司……你该不会要举手吧？” 刘先武被身边的两个男人一起盯着，不由得紧张，但他还是慢慢举了手。 “哎，陈顶天脑袋发热，你发什么骚啊？你凭什么支持他呀？” “……我不支持他，我支持谁啊？”刘先武无辜地回答。陈顶天心头的石块落了地：“二比一，冯杰，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冯杰都快气炸了，他指着刘先武大吼：“你有毛病，你跟陈顶天都有病！只要她梁红玉来，我就走！”说完，他起身大步离开病房，任他们在身后怎么叫，他头也不回。

傍晚，病房里只剩陈顶天和王清越两个人，难得的静谧时光。王清越削了一个大苹果，大的一半给陈项天，自己吃那小半个。陈顶天还在琢磨下午的事，他边吃苹果边不解地说：“清越，你说冯杰这家伙，原来不是这么小家子气的人啊？” “爱情让人盲目，这句话你总听过吧？” “可梁红玉真的能帮我们，她是个销售奇才。” “那就不管冯杰那么多，让她来，冯杰会想得通的，不行我去帮你找他回来。” 对于妻子大度的信任和支持，陈顶天内心充满了感激。在开发天越星二代的时候，他一直在想，自己究竟适不适合做一个商人。当他的手一触碰到键盘，眼前出现一串串字符，他就觉得浑身都是力量，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抖，那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快乐。每每一回到公司，面对那些数据和业务，难免就会心生烦躁。计划着请梁红玉来，实际上也是对他自己的解放，至少依靠她的销售经验可以分担许多业务上的事，这样陈顶天就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到新的软件开发中。他不满足于止步不前，他还记得和严志君的约定，总有一天要编写一套属于中国人自己的纯中文操作系统。他现在做的所有事，都是在为这理想而奋斗。 “清越，你觉得我能完成这件事吗？” “中国最好的程序员先生，你可是连泥塘里的五分钱都找得到的人啊。” 的确，在王清越眼里，没有陈顶天无法完成的事。 5 穿着一身很朴素的衣服，梁红玉徘徊在聚大浪的总指挥办公室门前，踟蹰了很久，最后心一横，推门进去。一张独联体的巨幅地图挂在墙上，海广大正站在那边往地图上小心翼翼地插着小红旗。他头也不回地说：“在外面站很久了吧？说吧，什么事？” “海总，我……” 海广大转过头，打量了一番梁红玉：“眼睛发红，印堂发黑，情绪不高，心神不宁，一夜没睡好，这事看起来不小。失恋啦？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肚子里想些什么全写脸上了。天下好男人有的是，陈顶天算个球！” 梁红玉有些无语：“海总，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你敢说跟他没关系？顶天娃瞧不上你，是他睁眼瞎，跟个瞎子在一块儿，早晚也变瞎子！”海广大指着墙上的地图说，“你看，我们现在已经攻占了莫斯科，莫斯科郊外的钟声也已经敲响，电脑的事扔了算了，继续和我挺进西伯利亚吧！” “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梁红玉顿了顿，“海总，对不起，我今天是来辞职的。” 海广大一怔，一面小红旗从手里掉下来。 “1982年，您把我从芜湖老家带出来，那时候我才14岁，10年来我一直当您是我的恩人，甚至是我的父亲。我一直听您的话，服从您的安排，一切事情都由您来做主，现在我希望，我能自己做主一回。” “你这孩子，你说你，想做主你就直说嘛，是不是嫌钱少啊？钱永远不是问题！你还想做电脑对吧？做，接着做，只要你喜欢，做什么都行！要不，你坐我的位置，我给你打下手？” 梁红玉摇摇头，勉强弯了弯嘴角：“海总，谢谢您对我的照顾，我只希望您能成全我，让我离开。” 说到离开，海广大自然会关心她的去向，其实不用问他也知道，除了无穷大，没有第二个地方会把梁红玉从聚大浪带走。他看似很平静地把地上的小红旗捡起来，插回到地图上面，然后很突然地发作，咆哮起来：“你真的是鬼迷心窍了！放着金饭碗要去端马桶盖，跟着陈顶天有他妈的狗屁前途！什么你自己的选择，你的选择就是胡闹！你想过没有，你去无穷大，我以后在深圳怎么混？我海广大最相信的助手加接班人，跑去被我清理出门户的小娃子们的公司，梁红玉，你想过没有，你让我以后在深圳怎么做？” 梁红玉不说话，不卑不亢地看着他。 “对，你是年轻人，在乎自己的感受，”海广大这时又做平易近人状，思忖几秒问，“看来你是非走不可了？” “嗯，今天就去那边报到。” “唉，梁老弟啊，我对不起你的在天之灵，没有替你管好这个女儿！你对我的恩情，我只有来世再报啦！”海广大仰天长叹。 “够了！”梁红玉忽然有些失态地大叫一声，仿佛把积累了很久的力气都要用光似的，“别再跟我提我爸的事，他是怎么死的我最清楚！他就是普普通通得病死的，什么被枪毙啊，在刑场上替你死啊，都是你在那里胡编的！10年，我忍了你十年了！你在别人面前编排我爸的故事的时候，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考虑过一个失去了父亲的女儿的感受吗？我真是受够了！” 海广大被她这突然的气势镇住了，他强迫自己不要动怒，可最后还是忍不住一把扯下那地图，狠狠地对梁红玉说：“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给我滚！” 梁红玉微微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支票放在办公桌上。“海总，请您仔细看清楚，我今天穿的所有衣服，都是当年在供销社挣钱买的，全身上下没有一件和您有关系。我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您对我的好，我会一辈子记得。这些钱是周子龙给我的，留下我应得的一部分，其他都归公司，不多，也有几十万。”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海广大在乎这区区的几十万？” “在不在乎是您的事，公司目前的状况，您比我更清楚，再见。” 这一次转身，梁红玉就再也不用回到这里，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6 梁红玉加入无穷大的第一天，早上开高层例会之前，除了陈顶天和王清越，其他人都故意来得很晚。之前口口声声说不来的冯杰还是出现了，但用他的话来说，现在的情况是这样——三个男人在一起创业，那叫桃园三结义；三个男人加一个女人一块儿干事，他们成了无穷大的四人帮。终于人到齐了开始开会，梁红玉正在仔细阐述她的销售计划：“如果天越星二代在一年之内卖不出3万套，我会引咎辞职，并且分文不取。” “口气也太狂了吧？”冉晶冷笑着嘀咕。冯杰接着她的话说：“何止狂？梁大小姐，我想请你睁开眼看看，无穷大现在一个星期能走3套软件就不错了，你现在给我说3万套，从海广大那儿出来的人可真是不一样啊，张嘴就有。” “一年3万套，最少，不行我跳楼！” 听她这么说，陈顶天皱皱眉：“总销量可以探讨一下，别把自己逼在悬崖上，你连二代是什么东西都没看呢。” “你自己不是说了，不敢说后无来者，但绝对是前无古人。陈总，这么快就对自己的东西没信心了？”她太清楚说什么样的话会让陈顶天点头。 “那好吧，从今天开始，我们开卖天越星二代！” 自信的梁红玉忽然面露难色，声音低了些说：“……我还有件事想求助各位，能不能先帮我找个地方住？我的行李还都在楼下放着呢。” 关于她的住宿问题，陈顶天早就交给冉晶去解决了。但现在冉晶一副很为难的样子，她说公司员工宿舍全都满了，如果用公司经费给梁红玉租房的话又有些经济困难。不过她还有个办法，现在公司里最好的房子是冯杰那套两居，且他是单身，另一间房一直空着，问梁红玉愿不愿意搬去那里？原来这就是冉晶那个所谓酝酿了好久的阴谋。以为事不关己的冯杰刚喝了口水，差点没喷出来。没有什么挑拣的余地，梁红玉随后正式地搬进冯杰的两居室，成了他的室友。聪明人都看得出他俩是被强行配对了，只不过有人在偷着乐，有人睁只眼闭只眼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