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是前几年我们在杨村城西开荒时认识的,是一个看管树林的外地打工者。老张其实才50来岁,只因过早进入“修理地球”的行列,栉风沐雨日夜劳作,使他甚至于没经过“小张”的过程就一下子跨到“老张”的行列了。听说他挺大岁数才娶了个带孩子的媳妇,没几年媳妇还病逝了,留下的继子、继女就成了他的责任,他只能背井离乡出来打工。
老张看管树林子,几百亩就他一人看管。挨着道边一间临建的房子就是他的住所,还经常断水断电,生活非常艰苦。房子的对面有几间破旧的泵房,更增加了几分阴森森的寒气。听说老张刚来几天就遇到过一起命案。一个大雨过后的早上在水泵房里发现了一具尸体,因为当时只有老张一个人在场,所以他曾经当了一段“嫌疑犯”,遭多次审讯。这些沮丧遭遇没使老张退缩,为了让继子、继女生活好一点,为了给80多岁的老母亲多挣点零花钱,他踏踏实实地在这儿坚持了下来。
老张高高的个头,浑身上下写满了真诚与朴实,每天就像机器人一样除草灭荒、浇水灌溉、果树修整、培育新苗,再加上防虫防灾、防火防盗等等,该干哪样他安排得有条不紊、一清二楚。每每看到自己管理的树林枝繁叶茂、郁郁葱葱画一样展现在面前,他就笑得合不拢嘴。雇个这样的踏实人,老板们也知足地不得了。别看老张是个外地人,没来几天就跟周围遛弯的、开荒的人混熟了,还都成了好朋友。尤其是开荒的时候,有需要老张“技术指导”的,他二话不说总是倾力相助。
老张干庄稼活是个仔细的人,可是生活上却是马马虎虎。大馒头是山东人最青睐的主食,每天都是馒头咸菜白开水,就算到了夏天地里种了些菜他也舍不得炒,怕费油。为此我们这些开荒的人们经常给他带点可口的饭菜,每次老张总是乐呵呵很腼腆地接过去。他不是坦然享受我们送的东西,总是想办法给我们点什么以表达心意。他养了几只鸡,好不容易下几个蛋,自己舍不得吃却分给大家,似乎这样他心里才踏实。
老张每天都是跟树枝树杈打交道,他的鞋子和衣服比别人费几倍,加之没有人给浆洗缝补,一年到头没见他穿过像样的衣服。我们出于同情就把家里的旧衣服旧鞋什么的拿给他。衣服倒是无所谓,大点小点能将就,鞋子要合脚才行。我们问老张穿多大号的鞋,老张低着头说:“我天天下地要什么好,你们不穿的鞋只要能装进我的脚就都能穿。”于是我们几家凡是男士穿过的鞋都给他,每次他总是憨憨的笑,看样子很高兴。我们拿给他的衣服他还要分拣一遍,新一点、时兴一点的留给家里的儿子,剩下的只要能遮体才自己穿。有一次我整理衣服时,发现儿子好几套校服还挺新的没怎么穿,就拿给了老张。我不敢直接说是给他,怕他嫌校服穿上太孩子气,我就试探着说,你看这校服给你当搌布擦东西吧。老张乐呵呵地说:“干嘛当搌布,我穿吧!”从此,每天都看见穿着校服的老张穿梭于树林间。今天是“五中”初中学生,明天是“三中”高中学生。还别说,老张穿着校服就显得增添了几分朝气,他似乎又回到了“小张”时代。
我儿子上大学以后,又拿回了大学的校服,儿子不愿穿,我又拿给了老张。我跟他开玩笑说:“老张,你也别老上‘中学’了,也该上大学了。”老张又乐了。
从此,我们又看见一个“大学生”在树林地里穿梭劳作着……
老张为了多挣几个钱,每年过年才回家一次。他的工资一年老板们才给他一次,不是拖欠,只是怕他一个人在荒郊野外被偷了。每次老张过年回家的时候,老板怕他带那么多现金出意外,想给他卡或是存折,他坚决不同意。在他心里,钱只有存在他们村里的信用社才踏实。跟他解释说到家也能转存,老张还是不信。他也不是不相信老板,只是他每天的活动地点就是树林子地,对于外界的新生事物不是很了解,尤其对于银行卡这类的事更是一窍不通。
每当老张揣着大摞现金即将启程回家的时候,,人们看见他脸上的皱纹里也向外溢着幸福和喜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