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锁劳
2002年08月07日　

在上周希伯来大学惨案和以军近150辆坦克和装甲车的疯狂报复之后，8月4日，以色列再次遭遇血腥袭击，24小时之内，两次爆炸、两次枪击，至少13人死亡。在恐怖笼罩下，一些在以色列工作的中国人已开始陆续撤离。在希伯来大学文科学院作访问学者的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讲师、法学博士王锁劳，已订好了机票，准备提前回国。以下是王老师从耶城发来的最新报道，其中讲述了一些鲜为人知的新闻：

　　***中国人幸免于难

连日来，拥有2.3万名学生的以色列最高学府——希伯来大学一直无法平静。7月31日中午，在该校位于圣城耶路撒冷蒙特·斯考珀斯山的文科校园，弗兰克·西纳绰自助餐厅突然遭到恐怖分子的无情打击，2名以色列人和5名美国人不幸遇难，另外86人无辜受伤，这在希伯来大学最近数十年历史上闻所未闻。伤者中既有以色列犹太学生，也有以色列阿拉伯学生，还有来自美国、英国、韩国等国家的外国留学生。

在希伯来大学文科学院，共有十几位中国留学生。幸运的是，在这次惨案中，中国学生无一人伤亡。最有可能伤亡的两位中国人——在被炸餐厅长期打工的一对上海夫妻，恰好最近回国探亲，否则肯定在劫难逃。笔者在文科学院的伊斯兰和中东学系作访问学者，常光顾弗兰克·西纳绰自助餐厅，但由于学校现在已放暑假，最近多在宿舍工作，所以事发当天未去学校，幸运地躲过了这一劫。

希伯来大学共有4个校园，各校园相对独立，其中有3个位于耶路撒冷。其中，文科学院以基督教和犹太教研究闻名于世，目前就有两名中国学生在此研究圣经考古。在哈达萨伊学院的中国留学生最多，该学院医学专业闻名遐尔，中国留学生多在那里学医。另外，在理工学院也有近10名中国留学生。

希伯来大学每年发表的论文的质量和数量都相当高，其科研水平举世闻名，超过中国的北大和清华，吸引了不少中国学子远道而来。但校园惨案发生后，已有部分中国留学生开始准备行囊撤离，有的回国，有的去往他国继续求学、作研究工作。

　　***校园惨案疑点重重

此次校园爆炸究竟是谁干的？这是希伯来大学师生员工几天来最关心的问题。目前，警方还没有在当地报刊披露案件的调查进展情况。虽然巴勒斯坦恐怖组织哈马斯已经公开声称对这起爆炸事件负责，并直言爆炸的目的是为了给以军炸死其军事部门领导人谢哈德报仇雪恨，但是，熟悉希伯来大学校园的人都清楚，此案内幕并非那么简单，因为此次爆炸与哈马斯以往制造的爆炸袭击多有不同，充满疑点。

第一，炸弹是如何运进校园的？此次爆炸威力极大，炸弹重达几公斤，装在一个较大的背包内。希伯来大学文科校园的门卫一直恪尽职守，任何人入内都要开包检查，连女士的坤包也不例外，这是笔者亲眼所见。有媒体说门卫检查流于形式是不正确的。很显然，这次炸弹决不是从门卫眼皮底下带进校园的。

第二，为何选择弗兰克·西纳绰自助餐厅？希伯来大学文科校园有多家自助餐厅，笔者至少在4家餐厅用过午餐。但这家餐厅有上海厨师在此料理，味道独特，加之价格适中，故此前来就餐的师生一直众多。不过，目前希伯来大学正处在暑假期间，前来吃饭的人比平时少了许多。可恐怖分子为什么还是把这家餐厅作为袭击目标？原因就是来这里就餐的多为外国人，特别是美国人。希伯来大学每学期约有1500名外国学生，罗斯伯格国际学院就在这家餐厅附近。最近，学院开办了许多暑期短训班，为外国学生尤其是美国学生讲授希伯来语和犹太教知识，这所学院的师生目前是弗兰克·西纳绰餐厅的主要食客。虽然今年局势不太稳定，短训班学员远少于往年的1000人左右，但也有约600人。恐怖分子选择这家餐厅作为袭击目标，显然知道有许多美国人在此就餐。

第三，炸弹是何时放进餐厅的？此次爆炸发生在中午1:40分，正值就餐高峰期，笔者也曾经几次在这个时候到这家餐厅就餐。这家餐厅有专人负责打扫卫生，如果炸弹包放进去的时间早了，或者放的位置不合适，都很有可能引起怀疑。所以，炸弹包很可能是在爆炸前不久才放进餐厅的，恐怖分子显然对这家餐厅的内部情况十分熟悉。

第四，炸弹是如何爆炸的？据警方初步调查，这颗炸弹是通过手机在一定距离内引爆的。为了保证爆炸成功，估计恐怖分子不可能距离爆炸现场太远。也就是说，爆炸时恐怖分子可能就在校园内的某个地方。看来，恐怖分子不像是一个陌生人，否则，他/她出入校门时很有可能引起门卫的怀疑。

以上四个疑点使人们有理由相信，此次爆炸的恐怖分子不可能是来自加沙或约旦河西岸的巴勒斯坦人，而极有可能是生活在以色列境内的阿拉伯人。根据哈马斯以往的恐怖活动记录，来自加沙或西岸的巴勒斯坦人在以色列境内从事恐怖活动，一般很少有活着回去的。因为他们对以色列情况不太了解，在无人帮助和配合的情况下，要么常常选错袭击目标，要么时机掌握不精确，总之，必定付出生命的代价。

　　***哈马斯何以最爱自杀袭击？

为什么哈马斯最喜欢自杀袭击这种残酷的方式？主要不是因为哈马斯不在乎自己的人命，而是因为在以色列袭击后很少有逃生的希望，在他们看来，既然如此，倒不如根本不考虑退路，这样反倒能够杀伤更多的以色列人。

因而，世人所熟悉的哈马斯恐怖活动，最典型的就是这幅情景：一个来自加沙或西岸的巴勒斯坦人，腰里缠着烈性炸药，千方百计躲过以军的检查站和哨卡后，来到最近的以色列城市，直奔汽车站、菜市场、咖啡厅、商业街等人多的地方，然后引爆身上的炸弹，光荣成为“烈士”。

这种袭击方式往往收效不明显、意义不大，且失败的风险极高。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在许多次袭击中，恐怖分子本人是爆炸中唯一的牺牲品。显然，此次希伯来大学餐厅爆炸的方式与过去完全不同。

　　***以色列阿拉伯人“背黑锅”

以色列共有120多万阿拉伯人，约占以色列总人口的1/5。他们讲阿拉伯语，多数信仰伊斯兰教，与加沙和西岸的巴勒斯坦人同根同祖，外貌相同，区别仅在于他们拥有以色列国籍，享有以色列公民权。目前，以色列阿拉伯人主要工作在饮食、建筑、清洁等服务性行业，社会地位比以色列犹太人低。

希伯来大学共有4600名阿拉伯学生，4个校园内，到处可以看到他们的身影，在惨案发生的文科校园也不例外。除了阿拉伯学生以外，校园内还雇有不少阿拉伯员工。他们负责打扫卫生、维护花园、维修电路和水管、出售饮料和面包，总之，他们是希伯来大学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校园中的大多数阿拉伯人是以色列合格公民，遵纪守法。但是也有部分校园内的阿拉伯人，对以色列心怀不满，对犹太人十分厌恶。笔者曾与个别阿拉伯人交谈过，他们的反以情绪溢于言表，丝毫不加掩饰。

目前，希伯来大学师生员工最担心的是，校园内的个别阿拉伯人可能被哈马斯收买，帮助他们制造了这起校园惨案。如果事实真的如此，警方若不能尽快查个清楚，那么，今后校园还有发生恐怖活动的可能性。从希伯来大学校园惨案引发的对以色列阿拉伯人的信任危机，不是很快就可以消除的。不管警方最终抓获的凶手是不是校园内的阿拉伯人，这两个种族间冤冤相报、恶性循环的悲剧性结局恐怕都很难避免。

　　***惨案后的希伯来大学

其实，袭击希伯来大学对和平进程极其不利。多年来，该校一直与政府在解决中东进程问题上意见相左，校内和平人士居多。前不久，就有250多位教职员联名签字，支持学生不去约旦河西岸和加沙地带服役。此次恶性事件发生后，一些教职员工十分反感，负面影响较多。

目前，已有人向校方提出在招生方案上进行修改，不再招收或者少招收阿拉伯人。但希伯来大学校长已明确答复，称包容是该校历来的传统，作为和平行动的典范，该校不允许存在具有歧视性的招生条规，不允许存在有损公民权利的政策。据悉，校方已采纳安装金属探测器的建议，计划与警方商议此事。

最近，以色列方面已有人士分析预测，哈马斯的下一个袭击目标就是医院和幼儿园。但这并没有吓住希伯来大学短训班的外国学员。除一部分学员离开以外，其他学员还没有去意。最近，短训班的一些法国学员要求出校参观，校方出于安全考虑，派出了4名保安全程陪同，以防万一。

许多希伯来大学的学生都十分怀念2000年9月以巴爆发流血冲突以前的日子。那时，犹太学生和阿拉伯学生亲密无间，平日相互探讨问题，考试前还相互借笔记复习。但以巴局势恶化后，两族愈发疏远，犹太学生和阿拉伯学生各扎各的堆，内心的不信任感越来越强烈。在中东和平难现曙光的今天，希伯来大学也越来越难以“独善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