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即将湮没的昭通铜船码头

2012-02-09 14:35:47 来源:云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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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通铜船码头将于今年5月整体湮没于因金沙江筑坝而形成的巨大湖底。我们开始对它进行科学考察。

因为建设向家坝世界级水电站,昭通市绥江县等好几个县城与乡镇,将于今年5月整体沉没于因金沙江筑坝而形成的巨大湖底。作为昭通市科协的一名科考队员,为了抢救性记录绥江县的人文历史,我们开始了对它的科学考察。

至今依然显得江面宽阔的绥江铜船码头遗址

清晨,从绥江县城出发,沿金沙江逆流而上。我们的目的地:珍珠坝铜船码头、南岸马湖路总管府遗址。

说实话,我对今天的考察没有抱太大信心,因为,我没有能从绥江现代的出版典籍中寻找到比较详细而系统的有关珍珠坝铜船码头与南岸马湖路总管府的文字记载,而有可能记载这两个史实的绥江古代典籍,更是无从寻觅。当我问及同行的绥江县农职中教师——一位私下专门研究绥江县历史的钟旭波先生时,他告知:“铜运码头遗存有些许拴船用的‘牛鼻石’;马湖路总管府遗址的遗存,则是原封未动的石板路以及石梯石坎。”

说实话,倘若真的是仅此而已的话,实在不能引起我寻觅历史故事的欲望。

于是,我在无所企盼中驾车,在经过一段异常打滑的泥泞路后,抵达了珍珠坝铜船码头。

珍珠坝原名“真猪坝”,传说很久以前,在坝中央溶洞里有一钟乳石,母猪形,极有灵性,每当夜深人静时,便会带着猪仔出来拱地,凡拱之地块,庄稼收成十分好。然而,好景不长,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只老鹰,盘踞在金沙江对面,经常衔走小猪。于是,庄稼越来越差。后来,土司安鳌设计,征发夷民修筑了像弓箭状的月儿池,用之射瞎凶鹰一目,不可一世的凶鹰哀啼着仰面落向金河,变成江对面的一座山。为纪念母猪,该坝便以“真猪”命名,后改称珍珠坝。

铜船码头就位于珍珠坝下方,这是一段水面开阔的江域,码头位于云南一方。之所以如此,理由有三:其一,这是一个专门为云南东川铜与巧家铜北运京城铸币而设置的码头,自然应建于云南一方;其二,处地云南方从元代就开始设有管辖极大疆域的行政官衙马湖路总管府,自然是“衙门在而码头在”或者“官在而码头在”;第三,此江段只有云南一方地势平缓,而对面四川方则刚好山峻陡峭,不建在云南一方都不行。正是因了这三条理由,铜船码头建在了绥江县南岸珍珠坝下。

眼前的铜船码头,已经弃用不知多少年。我们攀援着蓑草,寻觅着并不明显的羊肠小径下到这座远古时代极尽繁华辉煌的码头时,若不是看到了20来个至今尚孤傲地独立于乱石丛中的“牛鼻石”,就不可能想象到这里曾经停靠过总量数以万计、十万计甚至百万计的满载着元、明、清王朝经济命脉的黄铜船只的繁忙景象!据钟旭波先生介绍说,铜船码头原来共有48个(一说108个)“牛鼻石”,47个就石凿成,最末一个是用京铜铸就(我们没有发现这个京铜铸就的“牛鼻石”)。固定一艘大船,需要头缆、侧缆和尾绞这三根缆绳,分别系在三个索鼻上,几艘船的尾绞可同时系在一个索鼻上,这样看来,48个索鼻,至少可拴16艘船。他说,我们可以设想:两百年前,“舳舻相接,欸乃之声应山而响”,那种专门用于金河运铜的夹瞅秃尾中船,载着三四十吨顶好的京铜,在这条曾经桀骜不驯的江流上穿梭,是何等的壮观!夜宿铜船码头,一轮明月,半江渔火,几缕清风,和着金河船工号子,操南腔北调的官吏信步走下船头,在沙滩上低吟“想佳人,妆楼颙望,误几回天涯识归舟”,又是何等的风骚?

从“牛鼻石”所处的位置与目前金沙江水面的高差来看,可以想见的是,当年的铜船码头的江面,比现在的江面要宽阔得多,至少要宽阔一倍以上。由此说来,古代的金沙江所承载与容纳的水流,较之现在,要充裕得多得多;而且,古代的金沙江上游的生态,比之现在,实在是要好得多得多——只有生态好,才能涵养水源,才能江流充裕。

而今的江面,雄踞着一尊由三块巨石自然形成的卧虎,似乎是这里镇妖的护卫神,日夜庇护着江上的行船安全。但是,可以想见的是,铜船码头时代,它是绝对深踞江水之下而默默奉献着自己善良的菩萨心肠,今天是“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当然,值得庆幸的是,这种居于被动地位的“被暴露”,恰好给当代人们敲响了尽快恢复行种树“感恩之心”的警钟,不能是吃了祖宗饭,不端儿孙碗。要让曾经的生态恢复得更加完整和美好。

不曾忘记的历史

此时,我们来到了以前在江水之下默默守卫,现在“被暴露”而傲卧江边的石虎前。我用相机拍下这尊傲然横卧的石虎与那块刻录了码头辉煌与沧桑的“牛鼻石”,独步行走在码头遗存的乱石之间,不停地想:我现在踩踏的这块石头,说不定就是远古时代某位先人(或达官或贵人或布衣或英雄或草寇)踩踏过的石头。也正是沿着这条思路,我仿佛已经穿越时空,回到了钟旭波老师对我讲的发生在这座码头上方不远处的“京铜事件”当中去——

乾隆43年(公元1778年),数只满载黄铜的运船,在铜船码头上方大汉漕(应为“大陷漕”,因为当地人将“陷”读成“汉”)滩触礁碰崖沉没。由于此滩处于绥江(当时的副官分县)境内,依皇帝钦定责任制,当由管理大汉漕至屏山新开滩段航务承运官,即副官分县丞负责。亦即:时任副官分县县丞的朱朴必须担当打捞沉船的责任。朱朴亲率乡人、船工前往出事点打捞,却见险滩激流,如何能够打捞?于是,这位心系民众安危的县丞,天真地寻思:如果开展打捞,不仅不可能成功,而且还会搭上众人性命,如果不打捞,县财力不足难以承担向京城皇帝赔偿损失的责任,不如以死谢罪!于是,勇敢而愚昧地纵身扑向滔滔江水之中,葬身洪流漩涡。

然而,朱朴的这种以死谢罪,却没有换来朝廷的宽宏大量,朝廷裁决:沉铜损失,必须由副官分县衙门全额承担(清时,鄂尔泰改土归流后,于1732年在现今的绥江县城副官村设永善县副官分县,管辖绥江县、永善县白水河以北、水富县之一半、大关县木杆之大部)。朱朴的后任周鑑只好按里派银,大里120两,中里100两,小里50两,15里共计1180两,花了好几年才赔清——按当时总人口计算,差不多每人赔偿2两银子。

然而,事情并没有结束:因由此事件,朝廷还以现今的二十四岗重新划界,将桧溪十属划归永善。为何如此?却原来,朱朴死后,他的幕僚们无能且鼠目寸光,耍起拙劣的无赖手腕,说永善与副官的分界线应是原马湖府与乌蒙府的边界——二十四岗,由是大汉漕当在永善境内,理应由永善赔偿,要求云南省府裁决。省府裁决结果:严令副官分县(现绥江县)如数赔偿,还非正式地“重岗廿四划边疆”,将桧溪十属划归永善。这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由是,现在的绥江人很是不平:我们的疆土,竟然因此而缩小。

但是,现在有的文字说绥江无力赔偿,由永善代赔,作为交换,绥江割出桧溪十属,以廿四岗为边界,真实的“既赔款又割地”变成了“卖地赔款”,颠倒了历史是非。

当然,疆土都在中国的版图上,今天来谈区划谁大谁小又有何意义呢?只是那段历史却不能让人忘怀……是的,几船京铜算得了什么?不仅县丞可以以死谢罪,而且朝廷还可以重划边界惩罚欺上瞒下的无赖之举!

而今的铜船码头,或者说而今尚存在的古代铜船码头的遗址,最多今年后,将湮没在滔滔江水之中,永远不会面世了。

或许,这也是一种凄婉的壮举?!(梁恩洪)

来源:云南网 编辑:宁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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