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里,赵永华夫妇还赡养了11位无依无靠的老人,为其中的5位送终。
起初,他把老人接到自己家住,房子太小,就出钱把老人送到养老院。
还有一对小两口儿上门来请赵永华给家里老人“做工作”。他们一家四口住在100多平方米的房子里,嫌挤,摩擦不断。
小两口儿原本以为热线电话的这边是个气派的政府调解部门,步入昏暗的墙皮剥落的楼道后,狐疑地问赵永华:“我们没走错吧?”
在这间位于城市边缘、只有30平方米的老房子里,两个牢骚满腹的年轻人只坐了一会儿,连话都没怎么说,走了。
就跟上班一样,赵永华几乎每天早晨七点左右出门,从家里带好饭菜,骑车在天津转悠,一天少说要骑40公里,挨个看望老人。这些年,自行车他丢了几十辆。
他去老人院服务,不是像一些学生那样,把老人叫醒,“奶奶你起来我给你唱个歌”,而是带着自己的孙女,“看奶奶爷爷去”。每逢过年,他专找那些没人理睬、趴在窗户上看别人放爆竹的老人,接到自己家里吃饺子。
赵永华做遗体捐献志愿者之后,老人们问他忙什么,他就顺便介绍一下。他说,以前遗体“让虫子给啃了吃了”,现在送到医学院,“给孩子们做标本”,这个有价值。很多老人动了心。
不过,他从不在人们病危的时候跑去谈遗体捐献。那就“晚八春了”,他说。
他平时热心助老,像“走亲戚”一样交往,“人心换人心”,但坚决反对劝捐。因为,中国几千年的传统是“入土为安”,“你去劝了,人家家里回头打起来了。你不能去劝人家,你只能跟人家说好处”。
谈到“好处”,他总是用浓重的天津卫口音强调:“大家都去买墓地,地底下都是洋灰坨子。咱们天津市喊着要建成大花园,你不重视这个,迟早就是个大墓地!”
有时,他会形容,人死了,“这摊臭肉污染环境,遗体捐献是变废为宝”。
为了描述角膜移植如何给人带来光明,他伸出手指在人眼前晃来晃去:“十来分钟就移植上了;盲人就看见了,说‘五个手指头、四个手指头’,多好的事儿!”
虽然总是见证死别,但这么多年来,他从没为谁掉过眼泪。
接送死者后半夜独自回家的路上,赵永华会在心里琢磨:“挺好的一个人死了。”“最后我归结到一点——又一位高尚的人。”
他总觉得,捐献者就在天上看着自己,自己不能泄气,必须越做越好。“假如说真有下面,等将来我死了,对不起那些先走的,在那边见面了,人家说,‘老赵你骗了我’,‘老赵你也来了,我跟你谈谈心吧,这几年你不行啊,我们上当了’——我们别叫人埋怨。”
这些年来,他“耳朵里不好听的话都灌满了”。有亲戚说他们“有病”,嘲笑孙秀兰“黄瓜买弯的,西红柿买裂口的,辣子买黏糊的”。
孙秀兰格外俭省。她习惯去早市买前一天剩下的便宜菜。包顿饺子也要算计:白菜价贵的时候,包饺子一棵白菜3元钱,不如买一元钱5斤的胡萝卜,能吃两回。
这对夫妇近20年没置办过新衣。如今,他们全身几乎都是死者穿过的旧衣。家属们知道他们不忌讳,衣服、被褥一送就好几包。
他觉得,自己与这些捐献者,生前是朋友,生病时自己去照顾过,去世后自己亲手把他们送走,“分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