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档案

卫留成，全国人大财经委员会副主任委员，原海南省委书记。

对话背景

从2003年9月到海南省就职，到2011年8月卸任，卫留成以坦率务实、敢做敢言的风格为人称道。

作为第一位从国有大型企业调任地方的部级官员，卫留成在任时，对于房地产经济泡沫，他认为一定要挤掉，并提出打造海南国际旅游岛的概念；对于政府部门的工作人员，他在任时强调执行力。他说，一个领导干部，不是在位时被人说其如何好，而是卸任时能给老百姓留下什么。

卸任后，他对海南社会发展怎样看？对公务员的工作作风、文风尤其是执行力怎样看？日前，中国青年报记者专访了卫留成。

中国青年报：主持人白岩松对你这个省委书记主动“抓厕所”的故事记忆深刻，他认为，你这样做的目的就是给下面做个样子，敦促大家为老百姓干事，别玩虚的，抓点实的，是这样吗？

卫留成：作为官员，应该少一点应酬，少开一些没用的会，少说一点空话，把主要精力用在谋划发展上，用在抓好各项工作的落实上。比如，海南要建国际旅游岛，那就要下功夫去准备。国际旅游岛有一个重要的政策，就是境内游客购物免税。现在很多大陆人到香港去旅游，主要就是去购物，在香港购物是免税的。如果国家批准我们实行境内游客购物免税政策，怎么执行？在哪儿建减免税店？怎样防止走私和偷税？很多问题，都需要我们去考虑。我看到过一则新闻，某省有一个“足疗书记”，这个书记抓足疗保健业，组织培训下岗职工等学习足疗、按摩，带动了全市1万多人就业。对这些“小事情”，我们有些同志看不上。我觉得，咱别玩虚的，得抓点实的。餐饮、捏脚、按摩都是旅游业的配套服务，能带动就业，当个“大排档书记”、“洗脚书记”不丢人，这是帮老百姓实实在在干了点事，帮他们解决了主要问题。

中国青年报：你以一个企业家身份，进入官场，走入政坛，成为海南省省长，再到省委书记，企业家精神、企业家身份对你后来的执政道路有何帮助？

卫留成：在海南任职期间，我坚决认为要少开会，少说空话。一个会议，领导讲话要控制在30分钟内，最多不要超过45分钟。在企业里，效率很关键，它是提高产量的最重要因素之一，政府执政也一样，效率很重要。很多时候，大家在讨论的时候，反复争论一个问题，讨论来讨论去，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然后制定一个政策。关键是，今天一个政策，当我们还没反应过来，明天新的政策就又出现了。如今，人们的知识水平普遍提高了，谁都能编出一些响亮的口号，真正能做到的太少了。执行就是不搞花架子，苦干加实干。

中国青年报：如何处理好“当官”与“干事”之间的关系？

卫留成：大家都在说解放思想，什么是解放思想？它需要敢于负责，有不计个人得失的勇气。现在，有些干部习惯于当“太平官”，做事缺乏胆气，不是想方设法把事情干成，而是一听到议论，就摇摆不定，畏首畏尾。干事情不要总想着“官帽子”，否则什么也干不成，什么也不敢干。要正确处理好“当官”与“干事”的关系，“当官”是为了给人民群众做事，做事不是为了“当官”。作为领导干部，组织把你放到重要岗位上，不是让你做官当老爷，而是让你去干事，推动一方改革发展，造福一方百姓。对于事关发展全局、事关广大老百姓切身利益的重大问题，只要我们厘清了思路，把握了政策，就是有再多的议论、再大的困难和风险，也要大胆去决策、大胆去推动、大胆去落实。要知道，不做事，耽误了一方的发展，才是最大的错误。

中国青年报：一些官员因为抛出各种“雷语”或者做出与环境不符的表情，成为媒体炮轰的对象。你认为，官员应当如何说话？

卫留成：官员说话不存在技术性问题，只要记住一条：不弄虚作假，知道就说知道，不懂就说不懂，不是所有的东西我们都懂，不要认为自己什么都行，要诚实一点。官员面对批评的声音，对领导工作的思路、方法，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这很正常。既然做了就要让别人看，让别人批评，共产党官员应该坦然面对批评。比如面对媒体，我以前和他们讲不要怕，不要弄虚作假，有啥说啥。接受媒体采访时，我从来不拿稿子，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实事求事。如果一个干部总觉得自己好，别人批评不得，那这个干部也干得“差不多”了。一些伟大的政治人物，都承认自己不是完美的。

中国青年报：刚刚出版的《行知天涯——卫留成海南言论录》记录了你的心路历程和从政足迹。回顾以往，你觉得自己做得不够的地方还有哪些？

卫留成：我没有大家说的那么好。我有很多缺点，不抽烟但爱喝点酒，爱打高尔夫球。现在卸任了，回想自己任职的8年，确实没有达到自己的理想目标，只能说还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应该做得更好。

海南计划用10年的时间建设国际旅游岛。跟国外一些旅游岛如马尔代夫、巴厘岛等地对比，我觉得我们的硬件条件并不差。比如巴厘岛，酒店里面很好，可酒店外的市政总体建设水平比我们差远了。我们现在急需提升的是软件水平，是人的素养和服务水平等。我们需要人才，需要提高人的素养，需要提高教育水平，这些是海南未来发展的重点。（记者桂杰实习生梁笑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