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莹莹,女,1938年1月生于广东汕头。1963年毕业于台湾大学历史研究所,获历史学硕士学位。1969年毕业于柏林自由大学,获日耳曼学硕士学位。归国定居前任德国比利菲尔德大学语言文学系学术助理、该校语言中心讲师。1976年任我校教师、副教授、教授,于1990年评为博导。1990年患脊髓恶性肿瘤,手术后卧病多年。1995年开始重新工作。教学和科研的主要方向为德国文学史,德国十七世纪文学,二十世纪德语文学、当代德语文学,卡夫卡作品,赫尔曼·黑塞作品。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谢老师和陈老师都来自台中,就读于台湾大学。大学里相识相恋,自是一场真挚甜蜜的爱情开幕的绚丽。可很快“现实”二字就摆在两人面前。1963年谢老师留校读研毕业,彼时还是数学系学生的陈老师读了很多歌德海涅的诗,向往德国这个诗人与哲学之邦,决定赴德留学。虽然当时谢老师很想留守台湾,但是两人但是已经决定在一起,爱情的力量让她义无反顾跟随前去。先在慕尼黑学习拉丁语、希腊语、中古德语打下语言基础,后来转校到柏林专攻日耳曼语言文学。
到68年的时候中国正值文化大革命,而柏林则德国学生运动(Studentenbewegung)的中心。于是他们怀着一颗赤子之心一面联系东德的大使馆,申请回国,一面在德国帮忙办《欧洲通讯》。1971年12月《欧洲通讯》创刊号问世,不定期出版批判国民党、转载美国保钓刊物与华裔著名人士文章,同时也介绍新中国、批判台独思想和翻译重要著名人士外文访谈记录。《欧讯》的发行消除了许多华侨对与中国驻德使馆接触的顾虑,同时其成员也带头主动与使馆联系,大使馆很快与西德华侨打成一片。值得一提的事,办报的的时候写文章、校对、编辑、发放都是成员自己完成的,经费也是自己出。第一期的《欧洲通讯》还是陈老师用毛笔写的然后复印出来。当时的理想激情爱国之心让这一切困难牺牲都变得快乐。
我愿平东海,身沉心不改
经过5年漫长的等待,他和她终于重归故土。76年的中国正是文革结束之后百废待兴,虽然回国之前使馆工作人员已经介绍过国内条件艰苦,但是真正面对之时仍然觉得难以忍受。记得刚刚回国之时,有学生竟然问谢老师德国的布票粮票怎样分配。广大人民对于外界的认知让谢陈两位老师心痛不已,而每天不断有人作报告陈述自己被迫害的历史,这样的结果跟他们之前想得完全不同,精神几近崩溃。不过,回国的初衷以及不退的激情让这两位老师不遗余力地为国做贡献,一门心思放在学生身上,培养了不少祖国如今的栋梁之才。
然而事实总是残酷的,人们是不是总能用一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来自我安慰?
90年谢老师做手术切除腰椎神经上的5个肿瘤,切断五根神经。其疼痛不是常人可以想象的,她亲身感受着许多常人不能体会的感觉,却真心没有悲伤。因为友人的关怀,爱情的滋润,师生情亲情的包围,一年又一年,翻身,自己撑起肘部,半坐……谢老师忍受着巨大的疼痛时不时发作,以自己坚强的意志一点点进步着。95年又坚持开始重新工作,直到今天年逾古稀还坐着轮椅去给学生开课,着实令人尊敬。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采访中谢老师给了记者她病中写的一篇文章,是1995年4月13日在《北京晚报》上登载的笔名为“阿晶”的《回顾所来路——倘若时光倒流》,原文如下:
一位老朋友回国投资做生意,他做得十分顺利,真是春风得意。前天,他和太太一起来探望我,在我的病榻前,他的太太眼眶发红了,她说:“想不到你会变成这样。想当初你们是那样的意气风发、那样充满希望和活力。”他们言外之意无非是,假若时光倒流,我们大概是不会回国定居的。
老友,你错了。生病的是无论在哪儿都可能发生。假若回到以前,要我们重新决定的话,我们仍会做同样的选择。不只是回国定居这件事不会改变,我们所走过的人生道路,恐怕也大致也会重复一遍。
倘若回到三十多年前在台大的时代,我爱的仍会是那位才气纵横、正直诚恳、十分幽默而又略带忧伤的青年。他是理工科的学生,却热爱文学与哲学,他决定去德国去留学,是因为他听说那儿是诗人与哲人之邦,又是科技发达之地。我仍会与他同行,我们在异邦照样会选择我们心爱的专业,会如饥似渴地汲取新知识,扩大禁锢良久的视野(三十多年前的台湾未尝不是一个封闭的社会),会遨游于欧洲宜人的湖光山色中,会结交相知相投的朋友。同样地,在十多年前我们也仍会心怀对古老文化和朴实人民的热爱,踏上归国的旅途,在这儿勤恳工作、发挥一技之长,尽知识分子对社会的职责。我们天生着理想主义的气质,对精神生活的追求是我们生命的一种本能欲望。即使知道理想与现实之间总是横亘着一条鸿沟,即使知道所投身的社会会变得急功近利,人心会变得浮躁不安,我知道我们仍会“觅我所爱,与之双飞,衣带渐宽亦无悔,莫羡良缘,休问郞心,觅我所爱,与之偕行”(布莱希特诗,欧凡译)。
爱是指导我们生命的罗盘,我们根据它选择了大半生的道路,前面的道路仍然以它为依据,早一次短暂的探望中,老友,你是难以看出我们日常中神经生活的充实和内心欣慰的,一种为了所走过的路感到的欣慰。
临末了,谢老师一句话让记者不禁黯然落泪:“什么环境对我都一样,只要陈老师跟我在一起。”感慨,有一个灵魂伴侣是一件多么庆幸的事,知道有人会永远守护者你,爱着你,生生世世不离不弃,夫复何求?执子之手,与子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