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中国对世界卫生组织《烟草控制框架公约》的承诺，2011年１月９日起中国内地实现所有室内工作、公共场所，交通工具和部分室外公共场所全面禁烟。然而这一履约行动的实现步履艰难。笔者在法国工作期间，曾目睹法国在公共场所全面禁烟，其势头和效果可谓明显。法国人义无反顾地与烟雾绕指为特点的“咖啡馆文化”进行决裂，使禁烟令被大众广泛接受。

提起吸烟，可能没有哪个国家的人像法国人那样将其上升到精神文化层面。15世纪末，烟草由哥伦布从美洲大陆带回欧洲，法国人就把香烟和咖啡视为激发灵感、启迪思想的完美搭档。不论是引领欧洲启蒙运动的思想家伏尔泰、卢梭，还是高擎法国大革命旗帜的罗伯斯庇尔和丹东，不论是文学巨擘雨果、巴尔扎克，还是绘画大师塞尚、米勒，他们在咖啡馆内袅袅腾起的烟雾中感悟人生哲理、探讨国家命运、寻找创造灵感。尼古丁对感官的刺激似乎成了慰藉心灵的良药。今天，坐在花神咖啡馆里，仿佛还能感受到当年波伏娃优雅地弹着烟灰，与她的精神伴侣萨特热烈讨论存在主义的场景。香烟一时间成为法国人思想自由驰骋的催化剂，在烟雾缭绕中或高谈阔论或独自静思的景象不仅融入了法国人的生活，更被标榜为一种法国咖啡馆文化。

但是，浪漫和自由首先要有健康的身体做保障。随着经济的快速发展和生态环境的恶化，人们对安全、健康、绿色的生活方式更加青睐。“坚决反对用纳税人的钱为烟鬼看病”，“戒烟者占用了太多医院资源”的抗议声在法国日渐高涨。好论战的法国人曾围绕禁烟展开唇枪舌剑。支持者认为这是对“自由呼吸”和健康的捍卫，反对者则视其剥夺了自己思考、社交的工具。但是烟草的毒害让法国政府铁了心，通过严格的法令法规，使禁烟得以畅行。

1964年法国政府严令要求在香烟包装上必须注明“吸烟危害健康”的警示语；1971年推出禁止在电视和电台做烟草广告的规定；1991年出台的《埃万法》规定公共场所吸烟者必须进入专门设定区域。至此，禁烟行动被真正提升到法律层面，纳入诉讼受理程序。2004年12月法国所有高速列车车厢内实现全程禁烟；2007年2月1日起，包括企业、行政部门、商业机构、剧院、火车站及其他公共场所全面禁止吸烟。2008年1月1日，酒吧、咖啡馆、舞厅等餐饮娱乐场所开始全面禁烟。违规者被处以68至450欧元不等的罚款，未能尽责阻止顾客吸烟的经营者也面临最高达750欧元的处罚。笔者曾问过一家酒吧老板对禁烟的看法，他说虽然酒吧营业额会受到影响，不过每天吸二手烟的滋味也不好受，一天下来衣服吸进的烟味儿几天后都散发不掉。

于是乎，性情随意、自由的法国烟民在威严的法律面前变得规矩起来。在一个法制健全的社会里，法律的执行力基于更高的公民法律意识和对追求自由平等权利的透彻理解。吸烟者有权选择吸烟，不吸烟者也有权维护自身健康不受侵害。约束个人行为的法律条文被严格执行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当民众认识到这则法令是平等捍卫每个公民的权益时，大家才会心悦诚服地接受并自觉遵守。而这个过程的长短，与公民的道德素质高低息息相关。在法国，即使身处不受禁烟令约束的户外，你也常会听到这样的询问：“对不起，我在这儿抽烟打扰您么？”在共处的公共空间中，彼此为对方着想，才能使自己的权益和自由受到尊重。

文化有其时代特征，其内涵也会随社会的进步而有所改变。进入新世纪，曾作为法国传统的咖啡馆文化元素之一的香烟日渐淡出，而这一文化正被法国人演绎得更健康、更环保、更具有交际魅力。

来源：人民日报 编辑：马原 孙迟